她又縮回去了。

這一次,縮得更加緊退,縮到一個讓人完全無法觸及的世界。

她不再說話,不再進食,甚至也不睜開眼睛。

從偏廳回來後,她就靜靜躺在床上,將自己完全封閉了起來,連呼吸都仿佛來自幽暗遙遠的空間。

以同慌了,她原本以為淚西在睡覺,心疼得沒有打擾她。直到第二天早上仍然沒見任何反應之後,她才感覺到不對勁。

無論她怎麼呼喚,怎麼推開,淚西就是一動不動,像已經失去生命的雕塑,手指也冰冷地沒有溫度。

以同嚇壞了,她好怕她就這樣死了……

若非伏在胸口還能聽到她殘弱的心跳聲,以同真以為她已經……

楚弈在禦書房呆坐了一夜,未曾合眼,看她從園子裏朝北詔宮方向走去時,他便從另一處閃電般地趕回來,隻為了等她。

驚恐又期待的心情,他等了一整晚。

她沒來。

他覺得自己像個傻瓜,又像個瘋子,尊貴高雅完全不見,他隻是一隻陷入泥沼的鷹。

縱使從前能天高海闊飛得自由,現在已完全被束縛住,越是掙紮,就陷得越深,無力自拔。

以同急匆匆奔進,來不及喘息一聲,便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大王……快去看看姐姐……姐姐她……”

他臉色陡變,豁然起身,聲音緊繃得像一根被拉緊的弦:“她怎麼了?”

“姐姐她……”以同有些慌亂,不知道怎麼表達。

修長的身軀已大步越過書桌,不作半點停頓,直奔向回廊那頭。

等以同回過神,大王的身影早已不見,想到大王臉上飛閃的驚恐,她心疼地再次確定——大王真的愛上姐姐,而且很愛很愛……

太醫來過,又走了。

“救她!無論你們用什麼辦法,都給本王救好她!”痛苦的咆哮聲響徹大殿,容姿煥發的楚弈滿麵憔悴。

跪了一地的太醫戰戰兢兢,連連磕頭。

有宮女報告,娘娘回來之前好象見過聞大人,所以聞天鳴被詔來,沉痛得道述一番,也走了。

“原來一切的一切……竟是這樣……”傲然筆挺的君王也無力地坐在軟塌上,他完全明白她的痛苦。

屬於大王的寢房裏,羸弱的軀體躺在上麵。

安靜地像沒有生命一般。

白雪飄絮,寂靜無聲,整個王宮都籠罩在極度低沉的氣氛中。

他沒有部署軍隊去圍剿五峰穀,他也沒有心思去聯合四詔商量計劃,所有的精神和心力都隻為著一個人。

她在放棄自己的生命……

在逃避這個世界,逃避每一個人。

當她如此平靜地麵對死亡時,他為何如此恐懼?他的心也一點點、一寸寸地變得脆弱,連每一次心跳都小心翼翼,生怕下一刻便感覺不到她的呼吸……

每個夜裏,楚弈都輕輕地擁著她。有力的手臂擁得那樣緊,又生怕弄疼了她。可是,又寧願弄疼她,哪怕她皺一下眉,輕哼一聲,他都會欣喜若狂。

但——什麼動靜都沒有,她的眼睛再也沒有睜開過。她的生命都是用了宮廷內最好的藥丸為她延續,太醫為她針灸、施診,隻為了讓她活著。

人,若是自己都想放棄了自己,誰還能挽救?

他抱著她,冰冷而柔軟的身軀,吻著她的沒有血色的雙唇,聲音痛苦幾乎要絕望:“淚西……你為什麼不醒來?從來的楚弈是混蛋,從來不懂得珍惜你,沒有好好地愛護你……可是你怎麼可以這樣殘忍?連機會都不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