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媚的陽光照映在他俊逸非凡的麵容上,他的表情是全然的緊繃。

擔心王宮被毀,擔心四詔淪陷,擔心淚西的安危……楚弈半步都不停留,本是莫靜然引路,倒變成了她在後麵疾追。

“楚大哥……”莫靜然忍不住脫口而出,朝前麵飛奔的身影喊道。

楚弈稍微頓了一下腳步,眼角跳了一下,閃過一抹亮光。因為她這聲“楚大哥”,他頓時覺得心境開闊了幾分。

沿著山路,跨過淙淙的小溪,二人一路直往山下去。

蒙舍的王宮就在眼底,金碧輝煌的宮殿,黃褐色的琉璃瓦,在陽光下閃閃發亮。依然是那樣巍峨,壯美,隻是不知道它是否正在經曆著殘酷的掠殺?

楚弈眼一沉:“穀主在宮中?”如果是這樣,淚西也在宮中,那她是否已陷入危險之中?

淡定的五官,纖柔的身影,她是否正因為擔心自己而焦灼不安?是否正充滿著驚懼?是否因為黑衣人的入侵而性命堪憂?

捂了捂手臂上的傷口,那裏正隱隱作痛,可是再痛也比不上心頭的焦急。

“穀主不在宮中。他跟師傅約了在後山等消息。”莫靜然答道。

“後山?”

“恩。穀主為人謹慎計劃周密,一旦蒙舍王宮被攻陷,立刻會有人傳報,然後他再進入宮殿之中。”

“還有多遠?”

“就在前麵了。”

拐過幾處彎,再進入一片蔥鬱的林子。金光透到綠葉上,前麵逐漸開闊,樹木不再茂密,一大塊平地出現在眼前。

莫靜然一見,皺起眉頭衝了過去,疑惑地打量四周:“怎麼一個人都不見?穀主說好了在此處等候的……”

楚弈停下腳步,按住傷口喘息了一下,凝眉問:“確定是這裏?沒找錯地方嗎?”

莫靜然道:“不會錯的,我還記得那棵最高的大樹就長在那塊的岩石旁邊……師傅?穀主?”

她微張著小嘴停住了聲音,隻見岩石後麵走出幾個熟悉的身影,水眸立即睜得不能再大。

楚弈轉過身,漆黑的眼眸也飛快地注滿驚異與欣喜。

岩石很高大,足以讓幾個人隱身其中,而銀翟正一手抓著劍,劍鋒卻抵在莫無宗的脖子上。銀翟的身後挺立著一抹白影,修長俊逸,即使在這樣的境況下讓人瞧見,仍感覺有著一股無法比擬的清雅脫塵。

他是……

他麵如冠玉,麵容平靜無波,看起來雍容淡然,渾身上下不見半絲殺氣。但他身後的黑袍男人卻扭曲著臉,痛苦與憤恨交錯,複雜無比。

“師傅,穀主?”莫靜然呼喊著奔了過去。

“不要過來。”銀翟的聲音煞是好聽,如清泉流水溫潤心田。但此刻,誰也沒心情去理會這優美的聲音,而被他聲音裏的寒冷殺氣所震住。

他朝楚弈點點頭,幽暗的眼神在空中交會。

莫靜然止住了腳步,站在丈餘之外定定地注視著銀翟等人。師傅和五峰穀主怎麼回事?其他的兄弟呢?

楚弈從見到他們就未發一言,他深幽敏銳的目光隻落在銀翟後麵的白衣男子身上。

白衣男子的身份,他當然知道,不但知道還很清楚——慕千尋,大唐皇帝親自封賜的王爺,學富五鬥身手一流,來到四詔多年,曾是蒙舍國閣王奉為上賓的“先生”。

他們有過數麵之緣,而今對慕千尋多了一層新的認識便是因為顏兒。顏兒千嬌百媚還主動追求他,他卻可以做到不屑一顧,作為最疼愛顏兒的親哥哥,楚弈不知道該敬佩他,還是該怨怒於他?

眼下,所有的問題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慕千尋為何突然又出現了?聽淚西透露,他不是回去大唐出家了麼?

五峰穀主與莫無宗很顯然是被挾製住了,而這個能這樣挾製住他們的人,應該不是銀翟,而是慕千尋。

這其間,有何蹊蹺?

林間,一群飛鳥路過,灑下一陣清脆的啼鳴。

慕千尋優雅地拂拂衣袖,拱手道:“邪君來得正好。”

“慕先生。”楚弈站直身子,抿抿唇角,“這都是慕先生的功勞?”

“楚兄你來得正好,幸好有慕先生幫忙。這兩老家夥如今落在我們手中,楚兄想如何處置他們都可以。”銀翟將莫無宗推到林子中央的空地上,五峰穀主沒有武功不足為懼,尤其是在慕千尋麵前,他看起來全然不見往日的威風。黑色的外袍將他醜陋的身軀完全遮掩,卻像一棵即將枯萎的老樹,生氣不足。

慕千尋微微收了收下頜,並沒有反對的意思。

楚弈心生納悶,慕千尋與五峰穀主同是大唐之人,都奉命收並四詔,為何突然反目?莫非慕千尋此次回去,那皇帝對四詔改變了主意?

無論是什麼原因,照現在這情形看來,四詔之危應該是得以解決了。

如寒刃一樣鋒利的目光陡然射向五峰穀主,想到自己曾經所受的恥辱,他就怒火焚燒。

“嗖!”地一聲,劍在半空中閃著白光,直刺過去。

五峰穀主黑色的眼瞳立即擴大了一下,驚慌地急急後退。可是,他退得再快,也比不過楚弈劃出去的劍快。

白光閃過,快如疾電。

那張冰冷而醜陋的麵具,刹那間變成了數十塊碎片,紛紛自臉上掉落下來。

一張布滿疤痕其醜無比的麵容出現在大家眼底。莫靜然倒吸了一口氣,連忙轉開視線,不願意再多看一眼。

五峰穀主低叫了一聲,憤恨地抬眼。從來沒見過那樣嗜血一般的眸子,似被人活生生撕開的淒慘絕惡,他死死盯著楚弈完美的俊容,幾欲將楚弈吞入腹中。

劍,抖了抖,楚弈的手指握得不能再緊,手背緊繃地可以看清楚青筋裏血液的流淌。

他應該一劍直接殺了這個可惡的老頭子才對!

“姓楚的,你爹當年毀我一身,此仇我定要你償還!”五峰穀主的聲音似深穀裏的餓狼吼叫。

說罷,掀起黑色的大袍撲了過來。

一旁的慕千尋更是眼疾手快,一掌劈在他後頸,攔住了他的瘋狂。

想到自五峰穀出來回宮之後調查的真相,楚弈的黑眸殺氣再聚:“當年你潛入北詔做密探,卻喜歡上後宮的妃子,被我父王察覺後欲謀害於他,結果卻害死了那個女人。你對我父王和北詔所做的一切,隻毀你麵容和武功,已是仁慈至極!”

“仁慈?仁慈!”五峰穀主怒吼,卻被慕千尋緊緊扣住。

劍,再次舉起,正要落下之時,一旁的莫無宗猛然睜大了眼,朝楚弈吼道:“住手!不要殺他……”

“不殺他?他的所為足夠他死一百次!”楚弈冷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