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震雲是那種忽然被人注目,也就是一下子就紅了起來的作家。
作家的知名,有兩種方式,一是春雨式的,潤物無聲,慢慢地被讀者、被文壇接受;一是春雷式的,驚天動地,馬上使人們聽到那動靜,使人關注。劉震雲毫無疑問是屬於後者之列。他在寫《塔鋪》和《新兵連》以前,做什麼工作,寫哪些東西,說來慚愧,我對他了無所知。
九十年代以來的文壇,很有點冷冷清清的樣子,大家已經淒涼地感覺到了。不是文壇沒有出作家,也不是文壇沒有出作品,悲哀的是,圈子裏的響動,無論怎麼樣地烈烈轟轟,圈子外沒有反應,你蹦得再高,叫得再響,老百姓,也就是絕大多數最基本的讀者,隻當聽不見,看不到。
不像八十年代中葉,那時,還真有些盛唐景象,我恰巧在編《小說選刊》,趕上了新時期文學開始以後的一個小說旺季。那時候,與今天的這種全社會對於文學的淡漠,大不相同。斯其時也,一篇東西問世,立刻產生回響,今朝金萬章》裏說過:“頌其詩,讀其書,不知榜題名,明日衣錦還鄉,作家成名的速度,稱得上立竿見影,比蒸饅頭、烙大餅還來得快。於是乎,作家和作品,多如過江之鯽,鋪天蓋地而來,令主編刊物的我,有目不暇接之感。當然,凡潮流所及,難免魚龍混雜,泥沙俱下,良莠不齊,妍媸並具。文學的泡沫狀態,任何時代都會存在的,是不應求全責備的,但具有創作潛質的作家,總是會脫穎而出,總是會經得時間考驗。現在回過頭去看七十年代末至八十年代中後期,那時的頂尖人物,至今仍在文壇生存者,已是屈指可數了。這當中,如劉震雲,埋頭寫出二百萬字長篇小說者,就更佼佼了。我記得在紛至遝來的佳作中間,忽然被劉震雲這兩篇東西吸引住了。那種平實的敘述方法,冷峻的剖析精神,所具有的不一般的現實主義色彩,很快在文壇引起人們的關注。《孟子其人可乎?是以論其世也。”我們研究劉震雲,因為像他這樣一批稍後於知青代的作家,在擁有與知青代相類似的生活體驗的同時,又與更後一點的新生代作家一樣,具有一定的文化準備。這是一種優勢,我們編輯部的同仁,自然重視這個以前並不熟知的名字如今已經記不起到底用的哪一篇,反正有一個過程,好像先選了一篇,後來覺得遺憾,又選了另一篇。因為緊接著在那個春夏之交的季節裏,我們還居然興致勃勃地搞了一次評獎,在最後公布得獎名單時,琢磨來琢磨去,在他的這兩篇作品中,挑了一篇安全係數高一點的那篇上榜,至於是《塔鋪》,還是《新兵連》,記不清了。時過境遷,已成往事,而且也無關緊要,隻是想說明一點,必須出手不凡,才能一炮而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