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閑話震雲(2 / 2)

從那時起,我認識了劉震雲,更熟知他的人說他挺嘎,或者夠調皮,由於交往不多,我也毫無所知,不敢斷言斯說準確與否。大概我和他之間存在著年齡差距,姑且不說代溝這樣的新名詞,即使碰麵,他也不免顯得有些拘謹。但我讀他以後寫的小說,我相信他是個挺詼諧,實際上很可親近的人,偶爾一露的幽默感,也很有共鳴。但他住在東城之東,而我住在西城之西,除了他約我為他編的報紙副刊寫寫稿,為他辦的通訊員學習班講講課,偶爾來個電話詢問些什麼事情,就沒什麼交道可打了。但即使在不編《小說選刊》以後,對他一篇一篇發表出來的小說,我還是很注意的。

有一陣子,劉震雲好像還被評論家認定是一種什麼文學流派的代表人物。他沒有上套,沒有扛起大旗,沒有當這個流派的領袖,更沒有到處發表演說,這令我敬佩。

近年來,有幾位寫了些主旋律作品的年輕人,突然患了誨人不倦的毛病,老要指導眾生。其實最佳的指導別人的辦法,就是把自己的小說寫得讓人不搖頭,才有說服力。

文壇這個壇,和北京的天壇、地壇的壇不一樣。去天壇、地壇的市民,通常不關心他以外的人,但文壇,不管你願意還是不願意,無法不關心別的同行的存在。你寫得但想不到劉震雲沉寂了好,大家自然服氣,你的作品不令人服氣,還硬說好,還要作“揮斥方遒”狀,那別人當麵不撇嘴,背後也要晃腦袋。

其實,文壇的每個成員,在心底裏,都是在和同等量級的對手或假想敵,進行著不宣而戰的較量,誰吃幾碗幹飯,大致心中有數,這是無庸諱言的事情,正因為如此,才有超越,才有進步。

文壇的熱鬧,都是由這種較量而起,但更多的人都是花拳繡腿,天橋把式,全是嘴上功夫,或倚老賣老,或孤芳自賞,或追趕新潮,或鼓噪炒作,或自封大師,或宣布不朽,或述而不作,或依樣葫蘆兩年工夫以後,捧出來一部長度創記錄的長篇小說,就已經能看到的一些章節,還多有一些藝術上的創新之處,不能不令人驚訝。

在這個圈子裏,忽而有人要到瑞典去領諾貝爾獎了,忽而有人賺到百萬元巨額稿費了,忽而有人買下法拉利高級跑車了,忽而有人平地青雲黃袍加身了,忽而有人被洋人捧上九霄雲外暈暈乎乎了……在如此沸沸揚揚的喧囂氣氛中,兩年,或者還要多一些,劉震雲在他那間鬥室裏,守著電腦,坐得下來,沉得住氣,端的不心動,不容易,真是很值得讚佩的。

我想,人到這把年紀,就宜謹記古人“老而戒躁”之言。因此有機會應該向他討教如何練出這分內功,方是正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