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古老的話題(2 / 3)

從這些細節來看,梁冀隻能說是一個活生生的吃喝玩樂的衙內。如果僅此而已,他老子在地下也就可以長眠了。但是,從古至今,又有幾個衙內僅僅滿足子吃喝玩樂這四個字呢?權力這東西,是首先要把握在手裏的東西。

所以,梁冀倚靠著他當皇後的妹妹,長期獨攬大權二十多年,簡直到了“和尚打傘,無法無天”的地步。當他炙手可熱時,“其四方調發,歲時貢獻,皆先輸上第於冀,乘輿乃其次焉。吏人齏貨求官請罪者,道路相望。冀又遣客出塞,交通外國,廣求異物”。

有一個叫士孫奮的扶風人,很有錢,梁冀打他的主意,把自己的坐乘,連馬帶車強行抵押給這位富翁,要貸款五千萬。這種勒索,與明搶也無什麼差別。士孫奮沒法,不敢不借,但借也等於肉包子打狗,有去無還,於是,給了梁冀三千萬,以求消災。哪知梁冀大怒,給你臉,你不要臉,於是一紙公文把士孫奮告到了扶風縣,誣陷士的老娘曾是梁府替娘娘管私房錢的女婢,偷了他們家白珠十斛,紫金千斤,逃跑在外。官府哪敢忤違梁冀,他怎麼說,就怎麼辦,“遂收考奮兄弟,死於獄中,悉沒貲財億七千餘萬”。

所以,大臣黃瓊上疏:“諸梁秉權,豎宦充朝,重封累職,傾動朝廷,卿校牧守之選,皆出其門,羽毛齒革、明珠南金之寶,殷滿其室。富擬王府,勢回天地,言之者必族,附之者必榮,忠臣懼死而杜口,萬夫怖禍而木舌……”其實,黃瓊敢於這樣冒犯梁冀,是知道自己不久人世,才直言不諱地向皇帝說出了真相。但是,在封建社會內,外戚能把持朝政,為非作惡,有恃無恐,通常,那個做皇帝的男人,不是年齒太小,童稚無知,被控製操縱,便是昏庸無能,行屍走肉,被蒙蔽愚弄,由此,便知道黃瓊的上疏,說了等於沒說,屁事也不頂用的。

外戚,是一個古老的話題,司馬遷著《史記》,專門有《外戚世家》一章,說明了自遠古起始,中國統治者的母族和妻族的姻親們,染指權力,是一個值得關注的政治現象。

現今的世界上,除了歐洲保留王室的國家,尚會有後妃的外戚外,其他國家的領袖,都有任期限製,母族、妻族縱能涉足權力,也是鏡花水月,稍縱即逝。即使是世襲的國王,又如何?也不過是做做樣子的擺設,外戚就更沒有什麼油水了。那位因車禍而亡命的黛安娜王妃,其弟也就是在他姐的葬禮上風光了一陣,好像也沒有沾了她的什麼光。如今,一般政權體製中,已無外戚這一說,可是,有的人在仕途上貪圖捷徑,走統治者的夫人路線,走權勢者的太太路線,而獲重用和信任者,還是會存在的。

古代的“外戚”,專指封建社會中與帝王的後妃具有親屬關係的人士,後來,血緣的因素變得不那麼重要,凡是皇太後、皇後(未來的皇太後)、太子妃(未來的皇後),以及正被皇帝寵幸的任何一個女人,她們所嬖愛的某個娘家的男人,或者不是娘家人,可以在後宮出入的人,都可算在外戚之列。再後來,也就無所謂後和妃,凡依賴女人的力量獲得權勢者都算,也就泛稱之為“裙帶風”這樣比較香豔的名目。

外戚,是後世裙帶風的老祖宗;裙帶風,則是外戚在現代社會的延伸與發展。這樣就形成了一個憑機遇而不需奮鬥、憑幸運而不靠努力來握有權柄的特殊階層。司馬遷的《外戚世家》,第一個就寫了漢高祖的老婆呂雉,她的兩個兄弟,也就是劉邦小舅子,差點把劉姓王朝顛覆。王莽也是外戚,他一手結束了西漢政權。到了東漢,一撥一撥,更是目不暇接。漢代,在中國曆史上,是外戚鬧得最邪乎的一朝。外戚能夠攫取朝政,首先,得有一個對權力感到興趣的女人,有本事把皇帝丈夫或皇帝兒子,玩弄於股掌之上;其次,得有一個或數個迫切需要權力的娘家人,或者是相好之類的男人,可以委以重任,沆瀣一氣,共同豺目,洞精作惡;最後,也是最主要的一點,還得那個為帝王的糊塗蛋,必須沉湎酒色,必須昏庸無能。除此,最好的得以控製國家權力的辦法,就是皇帝為小孩子,容易擺布。清代的慈禧在鹹豐死後,選了同治、光緒、溥儀三個人當皇帝,年齡越挑越小,看來深諳此道。隻有這樣,才能出現帝權旁落,後權當政的局麵。

所以,順帝死後,第一個立的是衝帝,兩歲,還在繈褓之中,自是再理想不過。援例,梁後為皇太後臨朝聽政,梁冀扶搖直上,不可一世,也是預料中事。但是,不到一年,這個嬰兒死了。於是,太後和其兄禁中定策,再立,還得找一個兒童皇帝才好,以便掌握。第二個立的是質帝,八歲,可是,不到一年,也死了,死得很慘,是毒死的。這個才不過現今小學一二年級學生的皇帝,大概看見梁冀那“鳶肩眄”的樣子,有些駭怕,“目冀曰:‘此跋扈將軍也!’冀聞,深惡之,遂令左右進鴆加煮餅,帝即日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