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天性來說,人不是熱愛工作的動物。是“吃飯”這一件無比簡單而又複雜的事,把人們變成了勞動者。在“勞動者”這個稱號下麵,把從蹬三輪的到總裁——又名首席執行官,乃至於踢球的、唱歌的、在電視台做嘴力工作的,都包括進去了。原來不想幹,幹上了就沒法不幹了。

而閑,是另一種情形,不為衣——無論名不名牌,食——上麵已經說過了,住也不犯愁,行的話,想怎麼行就怎麼行。沒這些包袱之後,時間全是自己的,所為之事,與生存名利無關,以養心怡情為樂。這才叫閑趣。

如,巴布亞新幾內亞的兄弟姐妹們,早晨起來就跳舞作樂,餓了,上樹摘些個果子吃吃,渴了,鑿椰殼嘬其水。日暮散去,睡足了第二天再來。這叫什麼?閑而生趣,最合人類天性。說實話,這比寫什麼文章、充×十年代作家或開大型超市都有意思。

然而在“閑趣”兩個大字下麵,人們庶幾占不了其一。閑已經很難。倘若一旦得閑——比方說退休了,並無趣事可為。因為多數人的一生都在幹自己不喜歡的事情,煉鋼的人退休了還能煉鋼麼?所謂“趣”,多為雅事,遼白瓷雙耳海馬瓶、金星檀木“鬼臉”高幾,別說玩,放你跟前你也不認識,告訴人家快搬走。閑而無趣者,是人群中的多數。說這話的意思在,雅趣早早培養,可備閑用。

再者,趣而無閑。愛因斯坦總惦記著把小提琴練上去,齊白石製詩的雄心不讓古人。然而時光不敷使用。研究物理學需要多少時間?繪畫需要多少時間?沒辦法。否則維也納新年音樂會的首席是愛因斯坦,而齊白石也成了中華詩詞學會的名譽會長。

一般說,上帝承擔著叫做“精算師”的工作,給一個人多少才能,多少時間,多少愛好,都是算好了的,更改不了。

所以,人或趣而不閑,或閑而無趣。姑且去喝酒、搓麻將、在網上聊天室放垃圾等等,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