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討嫌在遊覽區的樹或建築物上亂刻濫劃的人。這種“豬八戒到此一遊”的字體必定惡俗。後來發現,“到此一遊族”們不是什麼老練的壞人。他們天真淺薄、無比熱愛生活,從鄉下到城裏結伴而遊,或打工。他們都年輕,且純樸,亂刻濫劃隻是他們無知的一種。那些經典的壞蛋如嚴嵩、康生之類的人是不會用玻璃碴忐忑刻畫“到此一遊”的。但我還是不願寬諒這種行為。

去年在一處風景區,此事出現新意。

風景區以樹為風景,綠蔭無邊、間以湖泊竹寮。入門處有一告示,措詞十分客氣,敦請喜歡刻畫的人到指定區域的樹和石壁上麵下手,一律免費,此外嚴禁刻畫。

我好奇,又為那些指定遭受刀割之苦的樹難過,便先去那區域參觀。

此處名為“留芳園”。樹,搞不清什麼品種,高而稀疏、像肅立的碑碣。樹皮沒有光澤,且厚,很悲壯。我左顧右盼,競沒發現一處“到此一遊”的疤痕。管理者以為我要刻畫,遞來刀子,並指著東邊的一棵樹說:“在那兒刻字很好。”

我大慚,推卻刀子。他說:“不收費。”

我轉身而遁,實際上還想問這位管理者,為什麼沒有人刻呢?

人本來懷有各種各樣的想法,當一件被譴責的事情戲劇性的變為“禮遇”時,人的想法也變了,與其說人們怕“罰”,不如說怕“禮”。在私下幹的不三不四的事,沒辦法在台麵上操作。這時,人已覺悟了行為上的醜,並拋棄了醜。

我不想說這位創意者有多麼聰明,他的本意大約隻是一種寬容。允許人們刻畫,人們卻放棄了一種惡習。可見寬容多麼有力量,同時亦可知,對任何可厭惡的事情,采取多樣化的方法解決,結局照樣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