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想想每天進出市分行大院,總感覺到仿佛處在舞台上的追光中,被很多雙眼睛上下打量,似乎在說,喏,這就是錯款的那個丫頭,聽說她的母親以前還是護款英雄呢。其實翁想想沒有親耳聽到這樣的議論,一切都是她想象出來的。自己曾經發過誓要給母親添光加彩,可是現在,她確實給母親添了不少顏色,但那色是黑色的。
暫時不用上班,翁想想索性窩在宿舍大睡,往往到日上三竿還沒有起床。王樂飛每天從食堂打來飯菜,敲開翁想想的門,看到的是翁想想蓬頭垢麵的樣子。他既心痛又心焦,翁想想這個狀態可有點危險。所以,王樂飛放好飯菜,就催促翁想想趕緊洗臉梳頭。他在想,用什麼辦法讓翁想想振作起來。
王樂飛見翁想想稍稍吃了幾口,就不再吃了,他真是擔心翁想想從此消沉下去。最近一段時間,翁想想在迅速消瘦,肩上的鎖骨已經很明顯地突出來了。年紀輕輕的她甚至有了黑眼圈,可見翁想想雖然貌似在床上躺著,其實睡眠並不好。王樂飛覺得自己很沒有用,眼看自己心愛的女孩受苦,卻不能幫她解決。有很多次,他都衝動地想去找那個無恥的貪錢男人狠揍一頓,但是理智又阻止了他的行動,他是銀行工作人員,這樣做隻會令局麵更加糟糕。所以他也感到很痛苦,仿佛翁想想的遭遇就是自己的磨難。
電視台熱火朝天的報道也引起一個人的注意,他就是曾經得到翁想想幫助的趙光映。巧的是,這個新聞的當事人之一跟他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那個穀姓客戶是他的表哥。趙光映的中學時代是在表哥家度過的,跟表哥的感情很好。當他給表哥打電話打聽錯款之事時,一個熟悉的名字突然讓他呆住了。翁想想就是錯款給表哥的銀行工作人員,他的眼前浮現出翁想想虛弱微笑的麵龐,心底不禁痛了一下。
他立刻去銀行打聽,當他得知翁想想明是休息,實則有可能是待崗時,趙光映急了。這麼善良這麼熱心的一個年輕姑娘,可不能讓這樣一件事情毀了前途。趙光映馬上決定去找表哥,期望能夠順利說服表哥。
表哥正在給自行車打氣。這個表哥,也是時運不濟,曾經做過生意,但都是做什麼塌什麼,搞得表嫂也因受不住清貧的生活跑出去打工,然後一去不複返。今年春節倒是回來一趟,卻是來要求離婚。原來表嫂憑著幾分姿色,被一個廣東老板看中,兩個人已經同居了。表哥二話沒說,就簽了離婚協議,連表嫂主動給的補償金都沒有要。他說,既然自己都養不活自己,不如給人家一條生路。
所以,在趙光映的印象中,表哥不應該是個見錢眼開的人,他一定是遇到什麼困難了。
果然,當趙光映跟表哥說明,那個錯帳的銀行員工就是曾經給自己介紹工作的好心人時,表哥立刻抱了頭蹲在地上,悶悶地說:“電視台把事情搞到這個地步,我的壓力也很大,最近都怕出去見人了。我怕一出去人家戳我的脊梁骨啊!”
趙光映說:“哥,你既然知道這樣的後果,你當初為什麼要貪那樣的錢呢?”
“唉!”表哥仍舊低著頭,“哪裏是我要貪,還不是那個婆娘貪心——我是瞎了眼,被她迷住。她還跟電視台自稱我姐姐,事情都是她搞大的。”
原來表哥在建築工地打工,和一個農村來的女人好上了,就將她帶來家裏。他那天存款後,當時沒有仔細看。女人洗衣服搜出他的存折,見他存了那麼多錢,很不歡喜,說:“你不是說隻存了一千元,可是你的存折上明明是一萬元,看來你在騙我,你對我不放心,是不是?”
表哥拿過存折,果見折子上存的是一萬元,知道是銀行錯給他了,立刻就要還回去。女人一把攔住,說:“你傻呀?到手的財都不要?又不是你去搶的,是人家錯的,你怕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