證明活著
張記書
特殊年代，就會出現特殊的故事。
當中原鋼鐵廠退休老工人集體返廠“鬧事”，鄲城市知名作家WC便及時趕了來，他要掌握第一手資料，打算寫一部反映新時期退休工人生活的小說。
退休工人“鬧事”的理由是：廠領導不把他們當人看待，侵犯了他們的人權。
WC找到為工人說話的廠工會主席老田，才了解到，起因源自三年前廠裏出台的一個“活著的證明”的文件。因這個廠退休老工人大都出生在農村，退休後多數回老家頤養天年。為防止有過世的人仍冒領退休工資，文件規定，每個月廠裏寄工資之前，要求每個人按廠裏要求寄一張近照，以證明自己還活在這個世上。比如，這個月要求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做個“八”字形，放在下巴頦下照相，像捋胡子，做自豪狀；下個月要求左手指夾支香煙，做瀟灑抽煙狀；再個月要求把自己的雙手展開放在耳朵兩邊，用大拇指頂住太陽穴照相，像逗你玩，做老來樂狀。僅這樣要求還無所謂，當某個月要求做狗叫狀或驢叫狀時，老工人們惱怒了、不幹了，終於發生了事端。
廠領導勸走老工人，要求廠工會盡快出台一個“活著的證明”新方案。接到上頭精神，全工會人員立即開了大會開小會，討論來討論去，一時也弄不出個所以然來。還是一位愛人在公安係統工作的同誌提出了按手印的方案，獲得了大家的一致好評。說這方法最科學，公安局抓犯人，就是憑手印破案的。這手印誰也做不了假。
新方案實行後，受到了退休老工人們的普遍歡迎。他們隻要在每月初寄去一份按有自己手印的“活著的證明”到廠裏，就很快收到了當月退休工資。
從此，廠泰工人安，廠興民眾樂。
一轉眼就是五年。當新廠長上任，燒“三把火”時，為工會製定了一項“定期看望退休老工人”的製度。於是，由工會主席老田掛帥，WC作家跟隨，利用節假日，走張莊，赴李村，去高鎮。自然受到了人們熱烈的歡迎，他們所到之處，被笑臉包圍著，被溫情感動著。然而，當他們五次到趙壁看望趙師傅，都未見到本人時，他們不約而同愣住了：劉備三顧茅廬，見到了諸葛亮，為什麼他們五進趙壁，都見不到趙師傅一麵？每次來，他家人不是說趙師傅走親戚，就是說去旅遊了。莫不是他老人家對單位的工作有意見躲著不見吧！或者……
當趙師傅家人忙著為他們準備午飯時，老田與趙師傅孫女聊起了天：“你爺爺幹什麼去了？”
“爺爺出遠門了。”趙師傅孫女答。
“到哪兒去了？”
“爸爸說去天國了。”
“天國是哪兒？”
“嘿嘿嘿，我也不知道。”
“想爺爺嗎？”
“想。”
說話間，趙師傅孫女一陣風似地刮了出去，一會兒又刮回來，懷裏抱個玻璃瓶子，說：“爸爸說，這裏有爺爺的工資卡，想爺爺的時候，爸爸就會用爺爺的工資卡，取錢，為我買好吃的。”
老田衝瓶子一瞅，不禁心裏咯噔了一下：瓶子裏裝著一根用藥水浸泡的手指頭。他兩眼一黑，差點兒栽倒。WC也吃驚地“哦”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