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日誌:反省(2 / 3)

這些思索,讓我非常明白上帝對我的仁慈,非常感謝我有了目前的處境,盡管有太多的艱難和不幸。那些麵對災難容易說“世上還有我這樣痛苦的事嗎?”的人,我也不禁請他們進行這樣的思索。請他們想想有些人的處境比他們的糟糕得多,想想如果上帝認為可以,他們的處境一定還會更加惡劣。

我的另一思索,也讓我從希望中得到寬慰,這就是用我現在的處境與本來應得的處境比較——正因為應得,所以現在上帝給我我也沒理由拒絕。我的生活曾經那麼可怕,完全缺少見識,缺少對上帝的敬畏。父母曾對我進行多麼好的教育,早就常要我對上帝懷有虔誠的敬畏之心,明白自己的責任,明白我生活的本質和目的是什麼。可是唉!我早早地落入航海生涯,凡過上此種生活的人對上帝是最無敬畏之情的,雖然可怖的他總是出現在他們麵前。我是說,早早落入航海生涯、與船員們為伍之後,我心中的一點點宗教意識便被他們嘲笑掉了。加之由於對危險和死亡的堅決鄙視——我對之越來越習以為常——由於長期隻同我這樣的人交流,或聽不到任何美好的或與美好有關的東西,那點宗教意識更是蕩然無存。

過去,雖然我一切美好的德行都沒有,或一點不明白我是什麼,將來怎樣,但我卻享受到最大的拯救,比如從沙勒逃離,被葡萄牙船長救起,在巴西安居,從英國得到那批船貨,等等。我無論心裏還是嘴上從沒有過“感謝上帝”幾個字,即便在苦難深重的時候也沒想到向他祈禱,或者說:“上帝啊,可憐可憐我吧。”甚至連上帝的名字都沒提到,除非憑著它起誓或褻瀆它時。

我已說過,數月來我對自己以往麻木不當的生活進行了深刻反省。我看看自己,想到自從來到此島後上帝對我多麼特別關照,多麼仁慈慷慨,不僅沒讓我罪有應得而且賜給我大量東西;我因此滿懷希望,使上帝接受了我的懺悔,對我大發慈悲。

帶著這些反省,我決心不僅服從上帝對我目前的安排,而且真誠地感激他這樣做。我人還活著,犯下的罪過並沒受到應有懲罰,所以不應抱怨。我得到如此多的寬恕,而像我這樣的人是沒任何理由指望得到的。我絕不應再埋怨自己的處境,而應感到高興,天天對能得到食物表示感謝——隻有出現許多非凡的事我才可能獲得它們。我應該想到,自己能生存下來是靠了奇跡的,這甚至有如以利亞吃到渡鴉的那種奇跡一樣。而且,我所遇到的奇跡一個接一個,以致我無法說出在世上荒無人煙的地方,另外還有哪一處會比這裏對我更有利。我在島上孤伶伶地生活著,這一方麵讓我苦惱,但另一方麵我的生命不會受到貪婪的野獸、凶猛的獅子老虎的威脅,沒有有毒動物讓我吃後受到損害,沒有野人來殺我把我吃掉。

總之,我的生活一方麵可悲,但另一方麵又很幸運。我決不希求過得舒適,隻求能明白上帝對我的仁慈,對我的困境所賜予的關懷,每天從中得到安慰。對我的心境作出適當的調整後,我不再感到憂傷了。

我在島上已生活很久,帶上岸的許多東西幾乎都快用光或耗盡。

我注意到墨水已用完一些時間,它本來就不多,我一點點地加水進去,直到淡得紙上都快看不見黑印了。隻要還有一點墨水,我就用它記下凡有重大事情發生的日子。首先,我回顧過去時,發現上帝對我作出的各種安排中有種奇異的巧合;假如我相信迷信,把日子當作不幸或幸運,那麼我對那些天意是有理由大為驚奇的。

我首先注意到那天我擺脫父親和朋友,跑到赫爾想出海;後來也就是在同一天,我被沙勒的軍艦俘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