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紛飛驚鳴的白鷺聲裏,趴著橋欄,將一肚子的早飯吐在了綠瑩瑩的河水裏。
小胖子也好不到哪裏去,半蹲在橋欄邊,看一眼那被我揪下的一團黑發,再看一眼右手虎口血肉模糊的傷口,張開豁了兩顆門牙的嘴巴,在北風聲中轉臉看我,悲戚哭訴:“《孝經》有雲,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野小子你好歹毒,打架就打架,傷我皮肉發膚作甚?我有傷你發膚麼?我不過是坐了坐你的肚子而已!你是存心讓我做不了孝子的麼?你好歹毒,我……我跟你拚了……”
我正吐得頭暈眼花,腿軟腳麻,哪有力氣迎戰?但那小胖子真是發了狠的,迎麵就是要給我一拳。
我不想坐以待斃,情急之下,忽然想起青竹大哥要我修習的無憂子那寶典上的法術,也不管靈光不靈光了,與其等著挨揍,不如試上一試。
我心慌意亂的快速默念了口訣,閉眼掐指捏了個定身訣,往身前小胖子的方向一指。
我緊閉著眼睛,等了又等,小胖子的肥拳沒有如預料中的捶過來,耳中倒是傳來小胖子的驚慌哭泣聲:“你……你放我下來……快我下來……嗚嗚嗚嗚……爺爺……救命啊……有妖怪啊……妖怪啊……”
我抬眼去看,隻見小胖子浮在半空中,我不禁咦了一聲,莫非是我錯將浮身訣當成定身訣來念了?我不想事態弄大,又見小胖子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甚是可憐,想著自己橫豎法術傍身,也是不怕小胖子的肥拳了。於是,忙安撫小胖子:“你別出聲,我放你下來便是。”
小胖子聞言,真是乖乖閉緊了嘴巴,一雙霧蒙蒙的小眼睛直盯著我看。
我定了定心神,頗為謹慎的將那浮身訣的解法在腦子裏梳理了好幾遍,在確認無誤後,方才捏了出來,但是小胖子並未如我預期中的應聲而落,依舊穩穩當當的浮在半空中。
小胖子急了,哭罵道:“你個半吊子妖怪,你行不行啊?”
我更是急得滿頭大汗,又連著試了幾遍,還是不見效果。小胖子急得直罵我野小子,半吊子妖怪……。我也顧不上回嘴了,手心的汗也越來越多,頭暈目眩得厲害,感覺空氣也稀薄得很,憋得我直喘不過氣來,小胖子在我眼裏一個變成了倆,倆變成了仨,重重疊疊,迷幻不清。
小胖子看出了我的異常,停止了謾罵:“喂,你怎麼了?喂,你別裝死啊!……好啦,你別害怕,我覺得這樣浮著也挺好玩的……”
小胖子倒也不算壞,我撐著搖搖欲墜的身子,咧嘴想要朝小胖子笑笑,以示友好,孰知才要咧嘴,一股腥甜從喉嚨口直湧而出。
“啊呀呸——,我的個爺爺啊——”耳畔傳來小胖子驚悚至極的驚叫聲,我撐不住的身子直倒,模糊的視線裏瞧見了小胖子滿臉朝霞般的紅豔。
唉,小胖子這一屁股威力真是無窮,直接坐出了我個內傷吐血。
我在漸漸迷糊的意識裏,仰麵看那上方垂著的肥身子胖臉蛋,總結出了血淋淋的教訓:莫欺少年肥,人肥好自衛。
忽然,一張模糊的臉湊過來,橫在了我跟小胖子兩兩相對的中間,依稀是個虎頭虎腦的小男孩,聲音如泉水叮咚,甚是動聽,說出的話,卻是不討喜的:“我說,胖子,你何時學來這絕技?竟能隔空浮身調戲良家女娃——哦,不對,口誤口誤,是良家小子。胖子,你口味可真夠重的啊!”
我氣得也隻剩下翻白眼這項技能了。
小胖子道:“獨孤小野,廢話少說,快去找師父來救我。”
獨孤小野賤兮兮道:“區區小事,何勞師父大架,師弟我就能解決嘍。”
我有些驚訝,這倆貨竟是同門師兄弟?這獨孤小子真有能耐解了這浮身訣?我正在懷疑這小子的能耐,我頭頂上的小胖子應聲而落,我隻覺眼前一黑,胸口一痛,牙齒痛得像是要斷了,我迷糊的視線裏,亦是清晰倒映了小胖子放大的眼眉,視線下移,努力去瞧清那個碰得我牙齒生疼生疼的東西……
不看還好,一看之下,我血氣上湧,兩眼翻白。
小胖子到底有些良心,趕緊爬起來將我上半身抱在懷裏:“獨孤小野,快來幫忙,他疼暈過去了!”
那叫獨孤小野的死小子良心太壞,竟然還在耍賤:“胖子,此言差矣,不是疼暈,是被你這豬頭豬嘴巴給嚇暈過去的。”
天呐!誰來幫我割了小胖子的肥嘴唇,擰斷那該死獨孤小子的頭!
我兩眼一黑,徹底暈了過去。
我在無邊無際的昏暗意識裏,對義父的遲遲不來相救耿耿於懷。
“義父!”
“臭義父!”
“壞義父!”
“唔!大師兄——青竹大哥——我好想你們——有壞蛋欺負我——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