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看了一下解剖室,整個解剖室分幾個房間,有幾個門分別通向那些房間,他們現在所在的這個房間是休息室,真正解剖屍體的工作室在套間裏,從那裏飄出來的福爾馬林氣味兒仍然彌漫在整個解創室。
“馮處,”湯這樣稱呼著馮,因為局裏的人都習慣於把某某處長稱呼為“某處”。
“看來你們剛剛搞完屍體解剖?”
“對對對對,想知道解創結果,是嗎?”
湯點點頭。
“好好好好,到底是年輕人,有一種雷厲風行的工作作風,我年輕的時候也像你們這樣,說句實在話,如果本局上下都像你們一樣,我相信破案率一定會有很大的提高……進工作室看看嗎?”
“我不看,看完了吃不下飯。”梅說。
“是嘛! ”馮一副故作驚訝的樣子。
“到底是女人,看看屍體你就吃不下飯了。嘿,這算什麼?麥迪的屍體很新鮮,新鮮的就像六月的韭菜和頂花帶刺的黃瓜。我們曾經經手過高度腐爛的屍體,那屍體是在山洞裏發現的,爛得都已經發酵了,稀溜溜的,用手捧都捧不起來……”
“我進去看看。”湯打斷了馮的話。因為他看到梅的臉色已經很難看了。
“請吧。”
湯在馮的陪同下進了工作室。麥迪的屍體放在一個解剖台上,屍體上蓋著白布,隻露出雙腳。解剖台是用淺藍色的瓷磚鑲嵌的,給人一種冰冷的感覺。有幾絲血水順著屍體的下方流下來。
湯把白布揭開,看到了麥迪那張沒有生命的臉。直到現在湯的意識中還有一種錯覺,麥迪好像沒死,他還活著。但是,麵對解剖台上麥迪的屍體,湯的這種錯覺消失了。麥迪確實死了。
湯似乎為老對手的消失感到遺憾,因為這樣一來他就沒有機會當著麥迪的麵證實他7年前的罪惡了。
“屍體打算怎麼處理?”湯問。
“先凍在冰櫃裏,結案後火化。”馮說。
“家屬來過了嗎?”
“還沒有。”
“馮處,我們出去說。這裏……福爾馬林昧兒太大。”
“請吧請吧。”
兩個人從工作室出來。
馮洗了手,脫下工作服。
“吸煙嗎?”馮向湯亮出“紅塔山”。
“不,謝謝。”湯說。
“我倒想來一支。”梅說。“去去昧兒。”
“好好好好,”馮趕緊遞煙,替梅點上火,嘴巴也不閑著。“果然中國現在是陰盛陽衰,體育比賽女隊金牌比男隊多,在家庭管理上是女的說了比男的算,喝酒男的造不過女的,打麻將男的贏不過女人,在吸煙的問題上也有充分的表現。
國家統計局應該認真地搞搞調查,就吸煙者的男女比例問題——我相信,中國現在的煙民女的不一定少於男的,也許是女多於男……”
“馮處,我們還是談談屍體解創的情況吧。”湯怕馮說起來沒完,趕緊轉入正題。
“屍體解剖單還沒填完,你要想知道,就得讓我說話——我知道你們討厭我的繞舌……我先和你們說說基本情況吧。”馮說:“死因很簡單,我們檢查了屍體的頭部,就是頭部撞擊地麵,不是用什麼硬器擊傷的。”
“死亡時間哪?”
“死亡時間大約是那天夜裏11點。”
“還有什麼發現?你知道,我是要反常的發現。”
“當然有,”馮吸了一口煙說:“我們解剖了死者的胃部,有一些發現……”
湯看了梅一眼,意思是說:你聽昕,我說有問題吧。但是,馮的話題卻轉了。
“湯,你知道我這個人沒有別的愛好,就愛喝酒並且經常喝醉,隻要沒有什麼別的特殊情況,誰請我都到。我經常說的話是,我這個人喝酒的最大特點是自己把自己喝倒。
“我曾經給我的酒友們講一個笑話,我說我願意喝酒並且經常喝醉的主要原因是我想占小便宜,喝多了酒,保證在酒桌上不吐,堅持回家,把自行車在車棚裏放好,鎖好,把車上的東西拿下來,然後上樓,通過嘔吐,把當天晚上吃的好飯好菜喝的好酒都吐出來,當然是用一個飯盆接著……”
“不聽不聽!”梅打斷了他的話,口叫道:“惡心人!”
湯隻是笑。
湯也皺皺眉頭,努力將一種惡心的反應壓下去。有時湯也討厭馮的繞舌,但馮的繞舌在沒事瞎侃的時候也挺可愛的。馮以他的繞舌贏得了很多人的好感,因為這種繞舌讓人感到平易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