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馬爺(1 / 1)

馬爺是尊稱,也是綽號。馬爺小名兒馬三,大號不詳。馬爺究竟何地人氏?無人知曉,但他一張口卻京腔十足,十句話八句準帶“丫亭的”,在京都小青年中引為時髦的罵人口頭語。他高興時嚎幾句京劇花臉西皮原板,唱驚四座,令人哂舌。

馬爺初來這馬家橋農貿市場練攤兒,還是光棍兒一條,經營的也是小本兒生意。起初賣花椒大料,轉而賣瓜果蔬菜,最近又倒騰開活魚鮮蝦了,身邊並添了個長得花骨朵兒似的女幫手,一張口也是地道的京腔兒。不過,她隻管收錢,款式新穎的衣服上不沾半點魚腥。馬爺呢,又撈魚又提秤,還代掏膛刮鱗,忙活得滿臉汗珠子直炸,卻屁都不敢放一聲。盡管如此,身邊戳個美妞兒,馬爺也增“派”不少。

說起馬三享有“爺”字輩兒譽稱和綽號,那還是亞運會期間的事兒。這馬家橋本來距北京城鶉不近,離亞運村及比賽場館就更遠。可不知哪位掌管農貿市場的人物心血來潮,拋出個土政策,規定亞運會期間不許魚鴨類帶腥臭味兒的產品上市,說是汙染空氣,會毒害外國運動員的健康,否則將課以重罰,並嚴懲不貸。

別人聽了直縮脖子,可馬三聽了卻冷冷一笑,轉天不僅照舊鮮魚上市,而且數量足有平素七八倍。

“哎,哥兒們,你小子吃了熊肝豹膽啦,也不怕那幫‘耙子’們都給你耬走哇!”一個曾一起賣蔬菜的小青年惶恐地湊到馬三耳根提醒兒,並咬著牙幫骨不滿地衝農貿市場管理辦公室方向一挑下巴。

“姥姥!”馬三聽罷非但不畏懼,反而高門大嗓地罵罵咧咧,唾沫星子直飛,“我昨兒晚上問我二舅了,根本就沒他媽這麼一說。亞運會期間,上邊兒希望市場搞得更加紅火,以顯示社會主義的優越性兒。噢,丫亭品!賣點兒魚就能腥了整個北京城呀?我二舅說,這純屬屁話!丫亭的!”

“哎,哥兒們,你二舅是個什麼角兒?”

“什麼角兒?不大,工商管理局局長!”馬三一邊吆喝著,一邊朝農貿市場管理辦公室伸脖子,以示既敢捅馬蜂窩就不怕蜂蜇。他似乎進而表示自己決非吹大牛,索性將一個盛著魚的平板車推到農貿市場管理辦公室門口可嗓子叫賣。

也怪,不知是馬三的二舅是工商管理局局長的消息以驚人的速度傳到農貿市場那個製定土政策的人士耳朵裏,還是人家根本就不屑跟馬三這號依靠權勢耍滾刀肉的臭大糞一般見識,甭說,還真沒人出來幹涉。

這天,整個農貿市場賣魚的就馬三是“蠍子□□毒(獨)一糞(份)兒”。沒到中午,上百斤鮮魚都賣了好價錢。

從此,馬三被馬爺所取代,並聲名大振,無人敢惹。

可是,最近馬爺突然從農貿市場失蹤了。

哪兒去了?

據消息靈通人士透露,他被公安部門關起來了。啥罪?

冒充工商管理局局長外甥,幹擾破壞農貿市場的治理整頓。

“你看他媽的那副尖嘴猴腮的德行,我早就看出他不是工商管理局局長的親戚!”

“對呀,工商管理局局長的外甥兒有在這練攤兒的”。

“我說你們都不要當‘三年早知道’好不好?當初怎麼沒有一個敢站出來揭發?!”

“你小子少用質問口氣教訓咱爺們兒,你丫亭的也是阿Q傳人!”

這句話一出口宛如關掉收音機開關,仿佛一世界都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