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孤燈,籠罩著她那一雙深鎖的娥眉和被淚水浸泡過的秀眼。
“大兵!”姑娘以刻毒的字眼兒狠狠罵著,淋漓盡至的痛斥也難以排遣鬱積心胸的憤懣和惱怒。
真是人心莫測嗬!
起初,姑媽充滿讚譽地介紹說,他從小老實憨厚,上學時年年是三好生;參軍入伍,頭一年就入了黨,轉年考上炮校,一畢業就成了軍官,有出息著呢。由姑媽親自當“紅娘”,還有什麼可挑的。上個月他休假探親,兩個人一見麵,雖不像想象中的氣宇軒昂,但也給她留下了良好的印象。一身二號上綠下藍兩色軍衣透著質樸,臉漲得紅紅的,靦腆得象個“老憨”,卻又不乏男子漢的氣質。在短促的接觸中,她覺得這就是當然的意中人。
盡管是短短的接觸,勿匆的分手,但她卻平添了一種寄托。他歸隊,她送他上火車。一句含情脈脈的話毫無羞澀之感地脫口而出:“我等你的來信。”他說:“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還是等你的信吧?”姑娘執拗地一擰身子:“不!”他急忙虔誠地說:“中,那就依你。”……
誰知,他去了一月有餘,音信皆無。再忙,再累,總有個寫信的工夫?而且這是一封維係著什麼情感的信嗬!不是變卦,又是什麼?難道他嫌棄她這個個體戶了?
天真的信任和幼稚的憧憬強烈地刺傷了姑娘的自尊心。她感到羞辱、憤恨和怒不可遏。她要報複,要以牙還牙,叫他知道姑奶奶也不是好隨意欺負的!於是,她一口氣寫了長長一封信,雖不是洋洋萬言,也整整八頁紙,寄給他所在部隊的領導,叫他聲名狼藉!
姑娘忍著巨大的悲傷,把信封好,決定馬上投到馬路旁的郵筒裏。
現在什麼時辰了?嗬,是月光,還是燈光?怎麼這樣空曠,這樣靜寂?此刻,除了她一個人,似乎天地間的一切都已凝固。寬闊的柏油馬路上,泛著冷森森慘淡的微光。
突然,姑娘發現前麵一盞朦朧的燈光下,依稀有幾個黑乎乎人影在晃動,大有行為不軌的跡象。她象從夢魘中驚醒,駭然地瞪大眼睛。原來燈光下是個宣傳欄,幾個“夜遊子”正邊看當天的報紙邊議論著什麼。姑娘自嘲地淒然一笑,索性走過去看個究竟。
——嗬!視若仇敵的他冷丁地出現在姑娘的麵前!
這莫不是真在夢中?她惶惑地使勁眨眨眼:沒錯,就是他!她的心倏地揪到嗓子眼兒,要不是雙手緊緊按著胸口,心似乎就會從喉嚨裏蹦出來。
報紙頭版刊登一篇通訊,報道的是人民空軍某高射炮部隊的一個排長帶領全排戰士在危急關頭搶救人民生命財產的模範事跡。排長就是——他!並且刊登著他負傷後在醫院以超人的毅力鍛煉身體的照片。
“啊——”姑娘不禁驚叫一聲,一陣眼黑,頭暈目眩,天旋地轉,她若不急忙倚在身旁電線杆上,非跌倒不可。
一切都明明白白了,明白得竟然是那樣可恨而可怕。她不顧別人的驚詫,取出信劄,“嗤嗤”撕個粉碎,猛地擲向遠方,碎紙片打著旋兒,飄逝在冥冥的夜幕中。
她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