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你往哪兒走？”郭瑞祥疲憊地推門剛進屋，冷丁響起妻子夢柔不悅地喝斥聲，兩條腿頓時釘住，木樁似地紋絲不動。
“嗬，對了，應該換拖鞋。”當郭瑞祥的兩眼被屋內猩紅色混紡地毯漲滿，方明白妻子怪罪的原委。是呀，屋內的地毯是剛鋪上的，且不講耗費了多少日積月累的積蓄，單打磨地板消耗的氣力一想起來至今還腰疼。夢柔曾立下家規：進門不換拖鞋不能進屋。可自己怎麼總記不住呢！
“哎呀，我說你是狗腦子怎麼的了？進屋就抬屁股往哪兒坐？！”在單位勞累一天的郭瑞祥進屋後愈發覺得兩條腿像灌了鉛，脊背也像被鐵條箍住似的發挺，本想如平素那樣仰臥在沙發上緩解一下疲勞，卻又被妻子嗔怪地阻止住了。
“嗬，對了，應該換衣服。”郭瑞祥兩眼發直地看著昨天才添置的日本新式沙發，想起夢柔立下的第二條家規：進家不換衣服不許往沙發上坐。他隻得一提氣將蹲了半截的腰身挺直，步履沉重地踅轉身子去換外衣。
“我說你這個人呀就是舊習難改，進家先是一杯釅茶一棵煙，你到廁所先給我衝個澡。”郭瑞祥剛要拿起茶杯沏杯熱茶，又招來妻子一陣嘮叨。
“上一天班，回到家累嗬嗬的，喝杯釅茶，提提精神嘛。”郭瑞祥爭辯道。
“廁所裏新安裝了熱水器，衝個熱水澡，既解乏，又去掉身上的臭汗味兒，還防止汙染空氣。”夢柔批駁中充滿著得意。
郭瑞祥這才嗅到整個房間充滿一股沁人肺腑的清香，一定是夢柔噴了高級香水。他無奈地搖了搖腦袋，拿起浴巾進了廁所，發現廁所格外整潔和明亮。新鑲上的白瓷磚誇耀地立滿四壁，新安裝的索尼牌進口電熱器氣派地站在門的左上角，地上新鋪的豆綠色馬賽克色調溫柔而清新。郭瑞祥打量著這一切，不由打個冷戰。為修繕這廁所，他和夢柔還鬧翻了臉。他覺得工作量大，又得講究工藝，主張花點兒錢雇兩個工人，可夢柔說她過去幹過建築，主張自己動手，減少點兒破費，兩個人鬧個臉紅脖子粗，郭瑞祥“胳膊也沒有抒過大腿去”，隻得硬著頭皮當搬運瓷磚和合泥的小工兒。幾天時間過後，郭瑞祥手也碰破了，腰也直不起來了，累得活像個龜孫子！
“放下！誰又叫你在屋裏抽煙啦？”郭瑞祥衝了個熱水澡，疲乏是緩解了，可瞌睡又來了。他剛要抽棵煙，卻又遭到妻子高質量的吼叫。
“又怎麼啦？”
“你甭兒給我揣著明白裝糊塗！”
“我不就是想抽棵煙嗎？”
“不就是想抽棵煙嗎？哼，你說得倒輕巧！難道你不知道，新裝修的天花板雪白雪白的，被煙熏會慢慢變黃的嗎？！”
“那怎麼辦？”
“那還不好辦，想抽，到陽台上去！”
“好吧。”郭瑞祥怏怏不樂地開門來到陽台，突然怔住了，見剛剛上小學一年級的兒子正坐在陽台門後的一個小馬紮上，書本攤放在一把木椅上，穿著拖鞋在做作業。
“兒子，陽台上風這麼大，你怎麼在這裏做作業？”兒子委屈地嘴一噘：“媽媽不讓在屋裏。”
“為什麼？”
“媽媽說我會把地毯踏得亂七八糟！”“不像話！”郭瑞祥氣衝衝地回到屋，可著嗓子喊：
“夢柔，你不覺得這麼做太過分了嗎？”
“看你像個驢似的嚎什麼？咱們費錢費力把屋子裝修成這樣，不就是圖個氣派、圖個幹淨麼！”
郭瑞祥見妻子夢柔手裏拿著擦布，勞累而憔悴的臉上熱汗涔涔，一肚子的火氣又硬是鼓鼓肚子按回去，雙手一攤：“夢柔，你甭再忙活了好不好？你不想想，房間裝修了，地毯鋪上了，沙發擺上了，氣派倒是氣派了，可這也不許，那也不讓，這到底是誰伺候誰呀？！”夢柔梗梗脖子，一時沒有答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