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玉蓮結婚之前與結婚之後一段時間，她常用“孩子的眼睛”來“嘲笑”或誇獎我。
比如當著我爸爸的麵兒放肆地吻她；又當著丈母娘的麵兒指責老丈人勢利眼兒；還有冒著被開除的風險揭發我們廠頭兒拉幫結派，營私舞弊。玉蓮責怪和不帶責怪地說我：“你呀，就象個‘孩子的眼睛’……”
我呢，對玉蓮這話從沒往心裏擱過。
可是最近一段時間，卻聽不到玉蓮那話了。細咂摸起來，仿佛是從住在對門兒的鄰居大慶犯事兒那天起。
提起我和大慶的關係，那是非同一般。
我們兩家兒不但是鄰居，而且我和大慶從光屁股時就是好朋友，從小學到高中又在一個班；還有一層，我和玉蓮相識後，她聽說我和大慶那麼要好，就把她的表妹玉倩介紹給了大慶。我與玉蓮結婚和大慶與玉倩結婚儀式還是特意在同一天舉行的。
人隻要一結婚，主要心思都花在操持自己的小日子了。
前些天，突然聽玉蓮說大慶被關到“局子”裏了。“他犯了什麼法？”我一聽腦袋“嗡”地一下子就大了。
“玉倩講，公安局說他倒賣國家文物。”玉蓮兩眼哭得象對兒紅燈籠似地。
“不會吧？大慶老實巴交的，從小兒就沒幹過出格兒的事！”
“就是啊，可玉倩講，公安人員當真從他們組合櫃裏搜出幾件兒文物。”
“是什麼文物？”
“玉倩說，她沒看清。”
“大慶招啦？”
“沒有，他說是一個外地親戚叫他保管的，他不知道是盜竊的國家文物。”
“公安局信嗎？”
“要信不早把他放了。這下兒玉倩可毀了，大慶要真犯了那種罪，少說還不判個十年八年的呀？她怎麼辦？是等還是離？還有個剛1歲多的兒子春春呢！”
“行啦，你別老哭天抹淚的啦！你肚子裏還懷著咱們的孩子哪！大慶要真犯了那事兒，隻有坦白交待，爭取寬大處理，他越不認帳越會罪加一等！”
大概我話裏一連使用了幾個驚歎號，玉蓮驚訝地兩眼直直地看著我，半晌才怔怔地說了句：“那你就去公安局勸勸大慶，叫他別再執迷不悟了，好麼？”
“這還用得著我勸？‘坦白從寬，抗拒從嚴’，這兩句話連3歲小孩子都知道。再說，我去公安局，人家問我是他什麼人，我怎麼回答？你說，我是講是他哥哥還是講是他弟弟？要是含糊其辭，公安局的人很可能懷疑我是個同案犯呢！”
玉蓮兩眼直直地看著我，眼圈越鼓越大，目光變得是那樣生疏，似乎我不是她相濡以沫的丈夫而是個萍水相逢的路人。良久，她隻是淡淡地說了句：“你看著邊、吧。”
轉天以後，玉蓮每天下班回來，將提兜往家裏一放，就進了玉倩的屋，而且一去就是一兩個鍾頭。等她回來，我做好的飯菜也已都涼了。
又耐著性子等了兩天，玉蓮還是“外甥打燈籠照舅（舊）”。我實在按捺不住了，話出口唾沫星子直飛：“你天天到玉倩家幹什麼去？而且一去就是半天？”“玉倩病了，孩子也不睜眼，我幫她做做飯和伺候孩子。”
“她媽呢？”
“一來她媽住的遠，二來又上了年紀，玉倩沒敢告訴她，怕她媽急出病來。”
“人家玉倩還怕她媽受連累呢，你卻每天都到她家裏去？你就不怕沾腥兒？”玉蓮隻是微微一搖頭：“嗨！我說你呀，說你象個什麼好呢？”
我聞聽一愣，心裏尋思：“過去你不是常說我象‘孩子的眼睛’麼？怎麼，我如今不象啦？那我又象個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