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大光一覺兒醒來,冷丁聽到室外象直升飛機駛過,呼隆隆聲震耳鼓。不對,要是直升飛機早就飛遠了,怎麼呼隆隆的聲響沒完沒了呢?不知是出於獵奇還是揣度出異常的征兆,他翻身下床,衝衝幾步走出寢室,驀地發現廚房的換氣扇鬼使神差地鉚勁兒在轉,心宛如被一隻大手猛地抓起又猛地擲下;這熊玩藝兒,沒拉開關就自動轉開了,一晚上要費多少電?!他急忙抓住開關拉繩,左拉右拽,硬是關不住。這咋辦?一度電就是兩角來錢呀,總不能這麼白扔了!
這老式換氣扇還是何大光當總務處長的時候,給機關同誌們謀的福利。那會兒手下人要給他單獨安裝個比這換氣扇性能強且氣派的抽油煙機,他眼一瞪:“這不是以權謀私、搞特殊?我不幹!”
轉眼3年過去了,這老式換氣扇依舊,何大光卻變化很大。去年轉業到地方工作,擔負的職務較之原來總務處長低兩級。他如果去年不轉業,滿可以分到正團級三居室單元房,換氣扇自然也會換成抽油煙機。唉,誰知道沒燒好哪炷香呢?
“水電班嗎?你是誰?嗯一一我是誰?我是何處——不不,我是何大光呀……嘿嘿……”何大光終於如坐針氈地捱到上班時間,理直氣壯地抓起電話機,理直氣壯地正欲呼出“何處長”這足以令電工火速趕來修理換氣扇的字眼兒,忽然想到“何處長”已經與自己形同作古,便換成笑臉相求。大概“何處長”還尚存些餘威吧,年輕的電工總算及時趕到。
“開關壞了。”年輕的電工登上何大光搬過的木椅稍作檢查,以宣判式口吻說了句。
“壞了那就換一個吧!”
“沒零件!”年輕電工說著用鉗子哢地掐斷了電路。
“哪兒有?”
“家電公司。”
“自己去買?”
“自己不去買,人家還會給你送來!”
何大光聽了年輕電工冷冰冰的話,對自己在年輕電工心目中的地位有了自知之明,迭聲的“謝謝”追逐年輕電工挺身告辭的腳跟兒。接著,他騎著自行車開始了馬拉鬆式的奔波。在長達3個鍾頭的時間裏,他先後跑了8個家用電器商店,得到的回答卻是兩個字:沒貨。最後,他一咬牙購買了一台北京冰箱電機廠生產的銀杏牌新式換氣扇。過午後趕到家雖是饑腸轆轆,但他還是首先抓起電話通知水電班值班員派電工來給他安裝。大概是值班員資曆較老,不僅對他以“何處長”相稱謂,而且告訴他下午2點,一上班就通知電工前往。
他得到安慰後填飽肚子,一看表,發現距上班時間已過了40分鍾。他急忙打電話詢問,還是那個值班員告訴他總務處的頭頭在給水電班開會,隻要一散會馬上就叫電工去。
牆壁上的北極星牌掛鍾的分針整整轉了一圈兒,何大光三次用電話催問,電工依然蹤影不見。當他第四次打通電話,那個資曆不算淺的值班員肆無忌憚地拿著話筒喊那個年輕電工:“哎,姓何的那個家夥又催你了!”隻聽對方悻悻地答道:“老東西,轉業了還牛什麼?告訴他,就說我去別的地方幹活去了,明天看情況再給他安裝!”他聽到這裏,隻覺得頭頂響起一聲炸雷,隨之狠狠地將電話機放下。他氣憤難捺地想打電話給接替他的總務處長,一想又覺得水電班這些大爺得罪不得,日後還斷不了求人家。他氣咻咻地取出新購的換氣扇,想安裝又搞不清電路。他覺得胸口悶極了,似乎整個房間都充斥著濁氣。他不停地走來走去,終於,按捺不住地上前接通被年輕電工掐斷的換氣扇線路,換氣扇又直升飛機般發出轟鳴。他兩眼直直地盯著旋轉的扇頁,那急切的目光中噴射著惱怒,也含有失落,但也有一種熱切的期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