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我被區文化館聘請為業餘美術油畫班的教師。年逾五旬的文化館長兩次到寒舍禮賢下士，就差三顧茅蘆了，可謂誠意難卻，我隻得恭敬不如從命了。
說實在的，這個油畫班的學生不過是一些上小學的三四年級學生。課怎麼開？講係統的美學理論，深奧了，不啻於對牛彈琴；講油畫的起源和流派，似乎也是枉費口舌。最實際的，就是少講多做示範，教一些具體地繪畫技法。
今天，我講的是形式美之一的色彩美，然後叫同學們根據自己最美好的憧憬運用色彩畫一幅小品，要著重突出色彩的感情效果。
孩子的視覺是單線條和平麵的。對於他們即興畫的小品我壓根兒就沒抱奢望。然而，當我站在一個叫金澄的學生身旁時兩眼卻倏然睜大。她大膽地運用反差極強的色調勾勒了一幅頗有象征意義的畫麵：一片藍天，藍得發冷的色調深沉中透著靜謐，靜謐中又依稀滾動著奔騰的思緒；畫的底部是幾條殷紅色的跑道又似火箭或飛行物軌跡的傾斜線；底端用非常簡潔的色塊寓示出身著各色服飾的青年人在雀躍、追逐，在青年人中還有乘坐輪椅的殘疾人在奮力拚搏……這幅即興小品寓意什麼呢？也許，它是想表現當代的青年奮發精神和開拓意識，也許是想表現上帝對所有人都是平等、博愛的，每一個人頭頂都擁有一片藍天，腳下都有可馳騁的跑道，他與她以及殘疾人同屬一個世界，世界屬於每一個人……
我驚詫地看著這個其貌不揚的小女孩，平時我隻覺得她和其他的孩子有些不同，課堂上別人都在低著頭認真做筆記，而唯獨她總是身板兒挺得直直的，瞪著一對兒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死死地盯著我，凝祌屏息的神態幾乎象個塑像，認真聽講可以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但象她這樣專注聽講的程度我還很少見。更沒有想到她小小年紀竟有這樣思想和技藝。
“金澄同學，你學畫有多長時間了？”有一天課間我走到她身邊問道。
她看著我，抿嘴一笑。
“告訴我，你的畫想要表達什麼呢？”
她扔是看著我，依然抿嘴兒一笑。
“老師，她是個聾啞人，聽不到您說話。”金澄身邊兒一個女生說完“噗哧”一聲笑了。
我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怔怔地注視著麵前這個小女孩，我無論如何也不相信她是聾啞人別的姑且不講，就說她既然聽不到聲音，那麼在我講課時她那樣專注，莫非是通過我講課時的口型變化，意會我所講的內容？這真太令人不可思議了？！
我自歎不會啞語難以與她交談，但我想我通過她的畫，洞悉了她的內心世界，領悟了她藝術的語言，我們同在藍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