產房裏“哇”地一聲嘹亮的啼哭,莊嚴宣告我第二個孩子問世。那哭聲宛如雄壯的衝鋒號角,行伍出身的我那神態活脫脫要進行百米衝刺。
“進去瞧瞧吧,你愛人生了。”從產房快步出來的女護士見我一副“大兵”神態,不由抿嘴一笑。
記不起我怎麼進的產房了,隻是覺得眨眼間便直愣愣站在產床上的妻子麵前。見妻子雖然被汗水衝洗過的臉上精疲力竭,但疲憊中掩飾不住透出一絲慶幸和欣慰,我那將喉嚨口衝撞得生疼的心才徐徐降落在肚裏。
“孩子呢?”我見產房除了妻子和正在洗手的助產師外沒看到我所渴望看到的,急切地向妻子問道。
“她沒有氣力和你說話!”助產醫生回身瞪我一眼,“你們男人哪,永遠體會不到女人生孩子的痛苦!”
受到突如其來訓斥的我正怔怔地不知如何是好,從另一間屋子走進來的護士雙手抱著個衝洗過的初生嬰兒:“你是孩子的父親吧?瞧瞧吧,你愛人給你生了個女兒。”
“女兒!”我聞聽情不自禁地脫口呼出這個神聖的字眼兒,一步跨到護士麵前,被蜜浸過似的兩眼仔細地打量著我的小天使,左看右看也看不夠。
“想看,呆會兒還可以到育嬰室去看。”護士大概看出了我的心情,友好地向我提示了一句,“噯。”我點頭的頻率象個搗蒜錘兒,“謝謝,謝謝。”
“這是你們第幾個孩子?”不用扭頭兒,一定是那個嚴厲的助產醫生在盤問我。
“第二個。”我滿臉賠笑地答。
“第一個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
“是男孩兒。”
“行啦,已經品種齊全了。以後可不能再生了!”助產醫生陰沉的臉冒著逼人的寒氣,“再生一來不符合國家計劃生育的規定,二來你愛人宮頸在大動脈處嚴重撕裂,再生將會大出血,聽明白了嗎?”
“是。聽明白了。”我誠惶誠恐地答。
“看清孩子嗎?”待助產醫生進了另一間屋子,妻子有氣無力地問道。
“看清啦,看清啦。”我強抑製著興奮,壓低聲音迭聲回答。
不知是妻子有什麼話不願再問還是實在氣力不支,蠟黃的嘴唇蠕動了幾下卻沒有說出聲,但她的目光分明又想從我嘴裏得到什麼。
“回去吧,告訴媽,我生了,叫她別再惦記著。”妻子喃喃地說。
“好,我去育嬰室再看看女兒,馬上就回去。”我得意地一笑,目光裏充滿著對妻子的感激。
回到家,嶽母聽到生了個女孩,急忙問道:“長得好看麼?”
“漂亮極了!”為了證實我的觀察詳細具體,補充道,“兩道眉毛長長的,又彎彎的;眼睛雖然沒睜開,卻能看出將來一定很秀氣;臉盤兒象瓜子兒似的;頭發黑極了,長大了肯定是一頭烏黑的秀發。”
“媽,我們一塊看看去!”小姨子一聽高興得拉上嶽母去了婦產醫院。
待我不多時來到妻子由產房轉到所住的病房,嶽母、小姨子和妻子三個人都啞著,好象有什麼難言之隱,一時間弄得我委實摸不著頭腦。
事情的原委十幾年後和妻子聊天兒時才明了。原來當時嶽母和小姨子其中也包括我妻子在內,都覺得女兒剛生下來的時候是小鼻子小眼兒,前額還是個門兒樓頭,一點兒都不好看,可她們又不敢說。
然而,我至今仍舊堅定不移地認為,那時我的觀察和判斷絕對不會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