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後那結果你可以想象得出來。我臭名昭著。

洗刷自己的辦法是控告他。但是我的聰明能幹的父母,特別是很了解世態人情的父親,諄諄教導我打落牙齒往肚裏咽,把事態嚴格控製在最小範圍最淺程度內。父親有一句話我記一輩子:“女兒,別把自己曝了光了!隱蔽乃最佳護身之法也!”

父母很快幫我轉了學校,而且是地處郊縣的住讀學校。

那女的,就是我現在丈夫的前妻,卻不放過我。她像幽靈般從輿論上跟住我。她把對她丈夫的愛化為對我的恨。她有許多同學在中學裏當校長當教導主任,我轉去的學校裏正好也有一個。我的劣跡很快為新學校的老師和同學所知曉,所廣為流傳。我不得不沒念完一個學期就逃走,靠我父母的手段辦事能力再換個新環境。

這樣糾纏到我高中畢業眼看快進大學,我忍無可忍打了個電話把他約了出來。我記得是約他到我們上海中級人民法院所在地,福州路外灘那兒見麵。他不敢不來,但竟然帶了他老婆一起來。我吃了兩三年苦頭我已經決心豁出去了,見了他倆我隻說一句話:“你們要是還這麼幹下去,我就往這裏麵——就是那法院子接待室走。我說到做到。”

於是我就安安穩穩地過了大學五年。

我再不敢談戀愛了。激情已經死去。隻有怕被人出賣被人利用被人玩弄被人坑害的憂患。

如果說我又一次動過情,那就是我已經告訴過你的那天,你走的那一晚。姓周的王八羔子滾走之後,林艾急煎煎撞了來。剛被人欺侮了猛一見到有人同情,心中便是有座冰山也會融化掉的。我那時真想有個真正的男子漢給我點保護給我點溫暖。可是你瞧,他竟直著眼睛看床鋪,直著嗓門兒問我“你吃了虧沒有?吃了虧沒有?”哎喲我的媽呀,要是他是婦科醫生,恨不能馬上就檢查一下我的處女膜到底破了沒破呢!

哈,我這就像個地地道道的大老娘們了吧?瞧把你羞的!

你問我為什麼又去嫁他?

嘿,嫁誰不一樣?我那幾天在三棵樹整天一個人悶頭想:我要離開這兒!我要回家去!我要找個最方便的捷徑名正言順地逃離這裏!我想起了爸媽這封信,想起了這美術老師。我決定速戰速決,遲幾步說不定他旁邊那空缺就讓人捷足先登了!

我知道我勝利在握。

我一回上海就去找他。他老婆早燒了早埋了,他還得了二千元錢賠償費,正好用來操辦我們的婚事。他有愧於我。我們是老相好。我這麼年輕貌美。他能拒絕我?

朱蓮,還想聽下去嗎?往下說可就說不定不堪入耳了!

結婚那晚我覺得好像是在當年那中學校的畫室裏。我感到他摟我他吻我就是昨天的事,而今天隻是昨天的延續。算起來時光已過十年但那十年不過是一瞬間一個很小很小的過渡,我跟他命中注定早晚會走到如今這一步,我不愛他,如今真的不愛他了。我僅隻是非要了卻我的心願,結束我少女時代最真摯的一個夢。這夢前半段做得甜酸苦辣五味齊全但都是真真切切的,這夢如今由我清醒地續下去隻不過是為了收個完整的尾巴而已。我那一晚覺得我身邊的人還像我十年前不識他本性本質時那麼完美可心,所以我激情澎湃直感到渾身細胞都燒得滾燙每根筋腱都在顫動我主動得很。第二天清早時他奄奄一息,我卻周身通體的舒暢,起了床馬上就去買返回三棵樹的火車票。朱蓮我告訴你,自那後我再不許他碰我一下手指頭,我也再不樂意看他一眼,我跟他建立了法定夫妻關係,我跟他的緣分卻是畫了句號。朱蓮我再告訴你,我一調回上海就跟他離婚,他如今隻是我離開三棵樹的一塊跳板!

白荷說完了這番話後跑到愣愣的朱蓮麵前,用手拍拍她的兩頰,好像要把她拍醒一般:“明白嗎?說這麼些給你聽是要教育教育你,可別把真心癡情那麼輕輕易易地就付給了那個陰險狡猾的姓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