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淑榮和華靜竹來到夏臨渝的工作室裏。

夏臨渝正在埋頭畫圖,冷不丁誰在背後拍了一下,手一哆嗦畫了一條曲裏拐彎的線,像條細長的黑蟲在白圖上爬。他剛要說“誰呀這麼討厭”,一抬頭把話咽回去了,欣喜地說:

“小白!回來啦!來,坐!”

白淑榮和華靜竹繞過地上的圖紙,兩人擠著坐在一把椅子上。她們環視一下:好家夥,牆上和立櫃上掛著圖紙,桌上和地上鋪著圖紙,簡直進了圖紙陣了。

白淑榮把一個小布包往夏臨渝麵前一放,笑著說:

“這是佟家駒讓我帶給你的!”

夏臨渝喜不自禁地一邊打開布包一邊說:

“老佟還記著我嗬!”

“他說,你是他的‘同甘苦共患難的朋友’,永遠忘不了你!”白淑榮解釋說。

“噢,他什麼時候回來?”

“他不回來了!”

“什麼?”夏臨渝十分驚詫。他看見布包裏有一包糖果和一包五香蠶豆,便招呼兩位學員過來:“老程,老金,來來,有好吃的!對了,我給你們介紹,這位是白淑榮,這位是華靜竹!”說完,又給白淑榮和華靜竹介紹說:“這位高個的叫程誌波,這位胖胖的叫金玉林!”

彼此相視笑笑,那目光中已充分表達出很高興相互認識並在同一個研究室裏工作之意。

“哎,小白,你快說說,佟家駒他怎麼樣,為什麼不回來啦?”夏臨渝急著追問。

白淑榮看夏臨渝急於知道佟家駒情況的樣子,偏偏不慌不忙地說:

“噢,說來話長,你別急,聽我慢慢地道來!我和高嶺在上海搞協作,忙得很,隻是到外灘和南京路去逛了逛。嘿,真巧,在十百的門口碰上了小上海,他和他的對象——一個非常標致的姑娘,正在買結婚用品。他告訴我們:他們倆準備國慶節結婚,讓我們到時候光臨他們的婚禮。國慶節休息,我和高嶺還參加了他們的婚禮呢!就在結婚那天,他告訴我們,已經在上海找到了一個較好的工作單位,不回部隊了。聽他說,在新疆,曹凱已經安排他下連當兵,他請他的老鄉楊雪莉幫忙,跟曹凱說情,說他母親病重,才留了下來。在部隊的戶口、糧食關係什麼的,也是楊雪莉幫他托人辦回去的。他隻簡單地說:新疆太艱苦,又和愛人兩地生活,犯不上!”

白淑榮說完,想挑兩塊酥糖吃,便伸手把糖果包拉到麵前來,驀然發現在糖包和蠶豆包之間有一個信封,拿起來說:

“瞧,還有一封信呢!”

夏臨渝接過信,打開來看:

老夏:

你好!你是我同甘苦共患難的朋友,我們在一起食宿和工作,度過了永遠不會忘記的日子!

老夏,你是個老實人,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撲在事業上。所以,一些話可能你聽不到,一些事可能你也不知道,在這裏,我想告訴你,供你參考:

一個人,不顯山不露水,平平常常地工作,平平淡淡地生活,什麼事沒有。如果你出頭拔尖兒,自然有人忌妒掐尖兒。你在經緯儀測繪標定比賽時,幹嘛超過測繪學院“科班”吳偉呢?你在108工號,幹嘛要在分工之外幹焊接光電控製線路,蓋過電子專業“科班”胡倩芳呢?你在當量和爆心測試方麵,幹嘛要“推洋出新”呢?當然,你做得並沒有錯,我也不想勸阻你放棄理想和事業,我知道你是不甘隨波逐流、不滿足於一般地完成任務的人,隻是,唉,我也不知道怎麼辦好!

老夏,我不能和你一道工作了。我的思想境界沒有那麼高,幹嘛要到那個鬼地方去受罪呢?我現在在物理研究所找到了一份工作,參加一項科研項目,不是同樣可以給國家做出貢獻麼?我現在已經結婚,有了一個美好的小家庭,幹嘛非要到那大漠上去隻身一人生活呢?

像我們這樣的小技術幹部,沒有人會關心我們的生活問題,他們隻知道讓我們幹,讓我們獻身!

好啦,我說話可能不中聽,或者說是一些牢騷話,請你不要見怪!日後,我們常聯係!如果你有機會到上海出差,請你一定到我家來!

夏臨渝看罷,重新把信疊好裝入信封,搖搖頭歎口氣,自言自語地說:

“人各有誌,順其自然吧!”

夏臨渝放下信,抬起頭來,看到白淑榮和華靜竹還坐在那裏,十分歉疚地說:

“哎呀,真對不起,把你們冷落在這裏!來,吃糖!”

“你忙吧!我們給你送東西,順便看看!”白淑榮看看華靜竹,又對夏臨渝擠了一下眼兒,朝華靜竹努努嘴,微微一笑說:“別光瞎忙,有空兒到我們那邊兒看看!我們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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