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元二十年,杭城。
天色有些微微泛白,透出晨曦即將降臨的跡象。我一個人坐在院內,看著天色逐漸從白透紅,然後轉成徹底的光明,又是一個新的日子。
如欣端著水盆輕輕端到我麵前,對我喚道,“小姐,梳洗下吧。”
我點頭,“好。”
溫和的水滑過尚且幼小的手掌,在掌心滑出漣漪,我有些呆呆地舉過絹帕,擦拭著帶著憂鬱的臉頰。
如欣從小和我一起長大,比我年長4歲,卻如同親姊妹一樣相待,自從母親離開後,我也隻剩下如欣可以和我相依為命,就如同飄拂在長河裏的兩葉微舟,相互牽係著才好繼續維持下去。
細細數來,我也十歲有餘,由於爹的早逝和娘相互依靠,使得不怎麼享受過華貴日子的我習慣於清淡時光,也比同齡人更沉默寡言與成熟。
十歲,原本應是與爹娘共度無憂時光的日子,對於我——蘇笙蘭而言,不過是一盤過早凋零的簇花,剩下的隻有狼藉,卻必須過下去。
五年前,娘自爹離開後,一病不起。大多時光,就是陪著娘著這簡陋的住屋度過,好在陳知府的相助日子雖簡單,倒也不清貧,娘更沉下心將她所知盡數教於我。她說,我不比任何大家閨秀差,曾詫異於娘如此飽讀詩書,更多的也是靠爹留下的書籍和陳知府中藏有的詩書才讓我簡單的日子不至於過分無奈。
如欣總說,小姐再這麼沉在書中,隻怕連話也不會說了。
大概是這樣的吧,書看得多了,人的心便也沉起來,裝滿了甸甸的分量,看待這人世也多了個心眼,不過,十歲,到底是不懂的年紀。
“小姐。”如欣看到我臉上依稀可見的淚痕,伸手遞過絹帕,“小姐,不要再為夫人傷心了,畢竟夫人走的也了無遺憾。”
我接過,昨夜裏又夢見娘了,娘走了才一個多月,喪事按照她的囑咐簡單辦了,簡單到讓人懷疑她是否在世上存在過。
可是,還是不住想念娘,以為一直在身邊,卻不想有朝一日不在後,日子是這麼寂寞與孤苦,我抹了抹臉頰,朝如欣笑了笑。
“不用擔心,我想,過段時日,我會習慣的。”
門吱呀被人推開,我抬頭看著少年走進來,他一身樸實衣衫,清爽如同晨曦的微風,推門的同時對這我們倆問好。是陳知府的獨子,陳岐。他看著我,慢慢露出一個淺笑。
“蘭妹妹,還是這麼早就起,沒睡好?”
“有一點,岐哥哥不用擔心,你和如欣都這麼關心我,我都不好意思了。”對外人,我是如此的冷漠,可是陳岐和如欣從我懂事起就一直陪在我和娘身邊,對於陳知府一家,我心頭是說不出的感激,對於岐哥哥,就真的如同我的親身兄長一樣無微不至,我自然和他最是親切。
他拍拍我的腦袋,“你會不好意思?”
他看了看我身後空蕩的住屋,蕭瑟抖抖。“蘭妹妹,雖然我爹說不妥,可是,你這樣和如欣兩個人在這裏,我實在不放心,不如就到府上去住吧。”
“不妥,如同陳大人說的,真的不妥。”我看了如欣一樣,她也這麼讚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