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明月當空,皎潔卻和蒼白如此相近,仿佛隻隔了一層紗紙,伸手不見五指。萍妃將我帶回了她居住的品嵐宮,待如欣陪我換上幹淨的寶藍湖裙,萍妃已命人砌好茶水在外細細品茶。
“笙蘭謝過娘娘。”見我出來,萍妃隻是淡淡退了兩側宮女,溫婉走過來看我。
“這身湖裙還挺適合你的,笙蘭。”她略施脂粉,恰到好處的妝點,更顯得整個人美得不同韻味。
“謝娘娘。”
萍妃沒有多說什麼,隻是示意我坐下。“笙蘭,喝喝看,這是新茶。”
“好。”我小心端起杯,頓時茶香撲麵而來。
“笙蘭謝萍妃娘娘適才幫我解圍。”感覺自己的聲音如此空洞,在品嵐宮的雕欄玉砌下被化作小小一簇。
“淑妃專橫已久,我隻是不願意她欺負一個孩子。”萍妃說道,“不過笙蘭你比同齡的孩子倒懂事很多。”
她握過我的手,溫暖的熱度讓我恍然自己的手是如此冰冷。
“其實看見笙蘭你,多少讓我想起自己的境遇,原以為自己夠平和,想在這後宮靜靜過下去,可是既然已來,不鬥也得鬥到底。”萍妃露出的表情落寞,快四十多的年紀已不年輕,卻和慈母透出一樣的和藹與溫和。
“娘娘,為何要對笙蘭說這些。”
“或許我們比較投緣吧,我一直都喜歡女孩子,可惜皇上隻有鴻瑜公主和昌平公主兩個女兒,又非我所生。”
萍妃言語間已是另一種心境,說罷,有人悄悄走進殿內。
“母妃。”
“尚禮,你來了,等會兒送笙蘭小姐回去。”萍妃對著走進的皇子說道。
他一臉平和,看來是剛從宴會離開,近看,和皇上還很是相似,清秀平和的麵容,有些倦意,對著我輕柔笑著,“今日淑妃和沁貴嬪之事,笙蘭妹妹不要過分在意,她們一直都是這樣的。”
趙尚禮十八年紀,雖身為二皇子,卻不很得皇帝厚愛,作為皇家子嗣,最可悲的莫過於天下誰人皆知己,卻無人真正知己。
他帶著我離開品嵐宮,萍妃默默注視我們離開,我回頭看這萍妃寶綠衣裳身影逐漸在夜幕裏殆盡,向身邊的如欣靠了靠。
“謝謝二皇子送我。”一路上,趙尚禮都默默走在前方,不怎麼說話,我突兀說出的話讓他停下腳步,回頭看我,“笙蘭妹妹不用這麼生分。”
他微微歎息,“早在你進宮之前便已聽聞關於你的事情,今日一見,還真是與眾不同。”他停頓後續道,“其實今日你會說出那番話我甚是詫異,或許是你的勇氣打動了母妃決定幫你,在這深宮裏誰都身不由己。但是,真英雄誰都想一展身手,被人無端束縛住才華,任誰都不願意的。不管是三弟,還是我。”
他的話如同夜晚的涼風,我靜靜聽著,似懂非懂。
“淑妃在宮內恒權已不是一天兩天之事,我們明哲保身到頭來還是惹禍上身,母妃默默隱忍,也怪我不夠天資聰穎。”
“二皇子不要太過悲觀。”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笙蘭,你真的很不可思議,或許像母妃所說,和你投緣,今日看見你,就更覺得你很特別。”尚禮淡淡說道,他仔細看著我的眼眸,清秀幹靜的輪廓越發顯得夜涼如水。
偏殿的輪廓在近處隱隱展現,我看著落差極大下極端冰涼與極端喧鬧,隻盼如斯長夜永遠不要停止,好讓我獨自沉寂。
“隻要二皇子願意,我就是二皇子的妹妹。”
尚禮離開時,我對他說道。他微微朝我笑著,幹淨和睦,“以後有空多來品嵐宮坐坐,母妃很喜歡你,這衣裳,是母妃珍藏著的。”
他離去的背影被黑夜吞沒。
覺得好累好累,今夜遭遇如此多的瑣事糾纏,旁人的言語,淑妃的刁難,沁貴嬪的刻意,我想著想著,忽然天旋地轉起來,隻覺得涼意流竄,便不省人事。
醒來便是一場大病。
這場大病經曆了幾個月,使得我在宮中最初的日子倒安靜許多,我不讓如欣告訴皇上我的病,自然也不用大費周章。每日例行去太後宮問安,偶爾去皇後和萍妃處問安,逐漸回歸到過去簡單的偏殿生活。
不知是不是太後本就不怎麼喜歡我的平民身份,還是淑妃又在背後說些關於我的言論,逐漸皇上對我的問候也少了許多,不再和先前一般三兩日差人來詢問。
蕭然吹拂風卷雲,如霧幾生始共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