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末剛進入春日,一天當中的日落時分,魯國的曲阜城內各街道坊間依然車水馬龍,各商旅士人紛紛下榻各客棧,一輛遮蓋嚴實的黑蓬牛車,穿行在人群當中,中途沒有駐足,最後徑直行駛到了座落在東麵的一處私人宅院後門。
黑蓬馬車停穩,馭手勒住繩子,利落的跳下車,像篷車輕聲問了兩句,厚厚的布簾掀開,一位戴著黑色身穿紫色綢衣的長者扶著馭手的手臂走下了篷車,他小聲吩咐了幾句,馭手徑直的將馬車趕到旁邊一片柳樹下。一眼瞄去,門緊關著,長著從容的走了過去輕輕叩門。三聲叩門後,厚實的木門開始落閂慢慢的開啟,一顆黑色的年輕頭顱探了出來,見來者猶如仙道一般,連忙打開後門上前施禮:“老先生何人?後門到防主家,可有甚事?” 老者微微一笑不說話,一個大步跨過了門檻,剛過照壁,年輕的純真的少仆跟了上來:“老先生請容留步,我去稟報家主。”
老者駐足留步,摘下黑色麵紗:“照壁之內無視線!”
少仆見狀連忙上前躬身道:“原來是主家嶽丈田居大人,小人失禮,小人失禮。”
“你主家和夫人在何處?”
“主家和夫人都在後院!”
田居大袖一甩,徑直繞過照壁向裏去了。
跨過一道條石門檻往右而行,在穿過柳樹遮蔽的一片長廊,上得幾步條石台階,一道草木夾雜的土石假山橫貫眼前,一道清澈細小的瀑布直流而下。山麓之下一座茅亭,亭下一男一女在一木案前對坐著,木案上放著一陶罐,旁邊是一對陶碗和一小堆竹簡。男子束發白衣悠悠然捧著一卷竹簡,目不轉睛的看著上麵的篆筆小刻,偶爾右手端起陶碗飲上一口;對麵一賢淑聰慧的女子端坐著,如癡如醉般靜靜的看著男子,偶爾小心翼翼的端起麵前的陶罐盛滿陶碗。田居笑道:“好,衛士魯風,賢婿好悠哉!”亭下男女起身連忙往前迎候,一同躬身道:“見過外父大人!”田居上前到亭下,看著木案上的竹簡道:“吳起啊,你被逐出儒門後,想不到還這麼刻苦,難能可貴也,讀的都是何典籍。”吳起道:“今日研習的是外父大人昔日贈送的幾卷兵書。”
旁邊的田曲突然道:“父親這是在拷問我的夫君麼?”並把一坐墊放到他跟前。
田居示意大家坐下,自己則端坐在木案端頭,拿起一卷道:“研習兵法,怎能沒有高人點播一二!”
“還請外父示下!”吳起很是謙恭。
“但凡一國之儲君,皆有太子傅教習,日後方可成大統;那麼一求學士子,但凡要有所作為,光有讀書三道之心恐不妥。”
吳起直言不諱拱手道:“請外父告知當到何方尋得高人指點。”
“賢婿果然聰慧,一語點破便知為父心意。”緊接著又說道:“我推薦一避世高人,隻是看你是否有無緣分罷了。”
“哎呀,父親你就別炫耀了,你是要急死他了。”田曲還做了個鬼臉。
田居朗朗道:“我在齊國時,聽聞商旅之士得知,在齊國平陸郡汶水上遊東境,有一山,名梁父山,一年前有一位避世高人雲遊到此;聽聞此人通曉天文,通天徹地,智慧卓絕,人不能及。一說他通曉數學,日月星宿象緯天文,都在其掌握之中,占往察來,言無不驗;二說他精通兵學,六韜三略,變化無窮,布陣行兵,鬼神不測;三說他精通言語之學,廣記多聞,明理而審勢,出詞吐辯,萬口莫當;四說他修身出世,修真養性,祛病延年,服食導引,平地飛升。隻聽商旅之士都稱他為玄微子,或鬼穀子,此人收徒不論高低貴賤之分,凡有緣分者皆可講學,從不避諱,他門下弟子遍及天下列國,大才眾多,皆稱鬼穀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