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相見(1 / 2)

不記得已經是第幾次走進這個國家的權力中心了。同在邊關一樣,南落總能從心底升起一種敬意。在邊關,她體驗了“長河落日圓,大漠孤煙直”的那種涼透人心的蒼涼。她尤記得在那次同歸月的血戰中,僅帶著數百騎兵,孤注一擲向敵人縱深插入,想要燒掉敵人的糧草。為了不被敵人發覺,她選擇了一條最危險的路徑,在泥濘危險的小道上行軍,旁邊就是萬長懸崖。一不小心就會墜入那無邊的黑暗,粉身碎骨。她就親眼看著多少的手下連人帶馬地滑了下去。

當那堆成山的糧草熊熊燃燒的時候,火光映紅了半邊天,她渾身冷得發抖,多少人就會因為這一把火屍骨無存,世上又多了多少孤兒寡母。

當第一次進入宮門的時候,她也產生了徹骨的冰涼,來自於對一種熟悉的氣息的恐懼:那是對權力嗜血般的渴望,在鄭吟天身上可以非常容易地感受到這種氣息。

皇宮是天堂,也是地獄,你可以在這裏享受到人一生夢想的全部榮華,也能把你吞吃的屍骨無存。它就象一個舉世無雙的墳塋,外表看起來華麗,可你一旦深入發掘,裏麵陰濕和腐朽的氣味能讓你窒息。多少人意氣風發地走進這裏,又有多少人在這裏命喪黃泉。榮華和死亡僅在一線之隔,來源於人內心對權力那種與生俱來的渴望。這次覲見的四皇子顯然很可能成為將來這裏的主宰,如果一切順利的話。她淡淡地笑了:“如果順利的話。”如果鄭吟天不在中間做手腳的話。

對於這個同她命運連在一起的人,她實在想不到除了報仇這個目的的還要同他呆在一起的理由。她生性冷淡,經過那次劇變之後更是對世界漠不關心。正如月亮和太陽互相吸引一樣,如果可以選擇的話,她寧願同更熱情的人呆在一起。畢竟自己太寂寞了。

她搖了搖頭,心裏奇怪怎麼會想起這事。眼前最重要的是,摸清四皇子的目的。

侍從帶她轉過了一個鮮花盛開的花園。裏麵有少女的笑聲傳來,純淨地仿佛沒有沾上塵世間的一絲塵埃。

“那是溪雲公主。”侍從發現將軍的好奇。她輕輕頜首,這位公主是當今聖上的掌上明珠,長得如花似玉,我見尤憐,是皇家的瑰寶,同四皇子一母所出。

周承乾已經等待多時,終於聽見腳步聲越來越近,立刻欣喜地迎接出去,他一是想看能不能拉攏這位掌握重兵的將軍,成為自己繼承大位的助力,另一方麵也是想結識一下同自己並稱為“追雲雙壁”的年輕人。他自視絕非庸才,能同自己齊名的人當然不是一般人,而且他自忖能夠孤軍深入一舉成功,就是自己也難以辦到。

兩人在院中坐定,梅花樹下,中間一壺酒在咕咕地冒泡。煮酒賞梅,倒也風雅。承乾早已聽說南落長相極為恐怖,況且他也不是光注重長相的人。南落心中不禁暗暗稱奇,她已經習慣了人們初次見她那種不由在臉上流露出來的或恐懼,或厭惡,或同情的表情。而眼前的這個男人隻是神情淡然地同自己談天說地。兩人先是互相客套性地打了打招呼,之後就轉入了那場戰役的話題,南落自問不是一個多話的人,但那次血戰給自己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一旦碰到跟自己有著相同經曆的人,就親切了起來。

院落中,兩個男人對坐著,一個俊美非凡,一個醜陋無比,這種極端的不和諧增添了奇異的美感,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時不時地從壺中倒出酒來自斟自飲。侍從一發現酒壺快空了立刻就來添酒,之後立即無言地退下。君子之交淡如水,正該是這樣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