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文公:流浪君主的暮年輝煌(1 / 3)

晉文公,名重耳,前636年至前628年為晉國國君,當時晉國地盤約在今山西西南部。重耳的父親晉獻公執政時,惑於新立的夫人驪姬之言,迫害和驅逐群公子,重國,有幾十名賢臣相隨。十二年後,新君晉惠公又派人謀殺他,他與隨臣經衛國逃亡齊國,齊桓公熱情地接待了他。居齊七年後,因齊國政局的大動蕩,他又在隨臣的主謀下,經曹、宋、鄭至楚國,被楚成王待上賓。數月後,秦國因不滿東鄰晉國的執政,派人從楚國接回重耳,以武力扶植他回國為君。晉文公上台後,整頓內政,擴充軍隊,積極從事政治軍事活動。勤王室,破曹、衛,尤其是城濮之戰挫敗楚軍,製止了楚國北進的鋒芒,使他一躍成為中原諸侯的霸主。

晉文公以六十歲的高齡上台執政,在位八年。在執政期間,他頻繁地活動於政治舞台上,憑借豐富的閱曆經驗和深遠的韜略治國治軍,在短時間內迅速締造了一個強大的霸國,從而顯示了他高超的政治才能。

快意恩仇的軍事勝利

晉文公在外流亡十九年,受到過一些國家的熱情款待,更遭到過另一些國家的冷落和侮辱,備嚐了流亡途中的辛酸。偌大的年紀,他當時承受了這些痛苦,但對這些痛苦的強壓抑使他在心理上留下了深重的痕跡。上台後,他執秉了一個大國的政權,逞誌報怨的念頭時時導引他對軍國大計的製定和實施。

當年從翟國倉皇逃齊時路經衛國,衛文公閉門不納,他們一群人繞道經過衛地五鹿(今河南濮陽東北),饑餓難忍,向耕田的農夫乞食,農夫送土塊相侮,重耳餓困難行,隨臣介子推自割股肉以供食。後來,晉文公借故伐衛,繞道至於五鹿,感歎地對部下說:“此介子推割股處也。”不覺淒然淚下。當年的隨行大臣魏率大軍一舉攻破五鹿。嗣父執政的衛成公急忙派人前來謝罪請和,晉文公嚴辭拒絕,並表示:“寡人旦夕當踏平楚丘矣。”楚丘是齊桓公當年為衛國新建的國都,晉文公的態度表現了他必欲滅衛而後罷休的決心。衛成公無奈,避居於襄牛,使弟弟叔武暫攝國事,才一時免於國亡之難。

重耳當年離齊去宋時途經曹國,曹共公本不願接納,但當聽說重耳具有駢脅體形,即肋骨連成一片,於是將其引入城中安排洗澡,而曹共公和他的侍臣們擁入浴室,觀看嬉笑。晉文公這次伐衛之後立刻移兵攻曹,最終攻破曹國,活捉並拘禁了曹共公。

文公還取來曹國仕籍,將朝官三百人全部按籍捉拿,盡行誅戮,抄沒其家,一時破滅了曹國。

晉文公伐衛破曹後,積極地準備戰楚救宋。楚在泓水之戰中打敗宋襄公後,向北擴張的野心更大。楚成王統兵拜將,糾合四路諸侯攻齊圍宋,後來把用兵的重點放在宋國,宋國先君宋襄公當年對流亡中的晉文公恩禮交加,曾使流亡君臣異常感動,這次晉國不願坐視不救,而且,晉國在戰略上不能允許楚國兵鋒北犯,於是,在進行了積極的外交準備和周密的軍事布置後,晉國在城濮(今山東鄄城西南臨濮集)迅速打敗了楚軍。當年重耳離宋去楚時路經鄭國,鄭文公亦閉門不納,這時鄭君派人前來謝罪,晉文公發怒道:鄭聞楚敗而懼,非出本心,寡人當親率師徒,至於城戰撤兵。

晉國在短時間內的巨大軍事勝利震動了列國,一向追隨楚國的鄭、許及眾多的中間力量陸續投靠晉國。晉文公在列國的政治舞台上逞武揚威,迅速為自己鍛造了堅固的稱霸基礎。

晉文公在執政之始曾碰到一次偶然事變。當時周襄王被弟弟叔段勾結翟兵驅趕到了鄭國的汜地,周王主要向秦、晉通告了情況,請求救援,晉國君臣商議說:“昔齊桓之能合諸侯,惟尊王也。”他們決定立即抓住這個時機,公開亮出“尊王”的旗幟以開始創霸,認為“繼文侯輔周之勳,光武公啟晉之烈,皆在於此”(第三十八回)。為了一攬勤王之功,霸業獨占,晉文公派人客氣地辭絕了秦穆公欲派的軍隊。晉國以大軍平定了周室叛亂,迎回了周襄王,周王異常感激,將周室四邑溫(今河南溫縣西)、原(今河南濟源西北)、陽樊(今河南濟源西南),攢茅(今河南獲嘉西北)全部賞賜與晉。及城濮勝楚後,周王因其大功,遂於踐土(今河南原陽西南)親自犒勞晉文公,一並會盟眾諸侯,周王冊命晉文公為盟主,晉文公遂成了名正言順、名副其實的諸侯領袖。

晉文公是春秋時代真正接替齊桓公成為霸主的人物,但晉文公的創霸與齊桓公有所不同:第一,齊桓公的創霸有較早的思想準備和較長的時間準備,他提出“尊王攘夷”的戰略方針,以此作為創霸的起點。晉文公長期流亡,在位時間又短,創霸前沒有設定出較係統的戰略策略思想,挾怨報恨事實上成了他創霸的起點。第二,齊桓公的軍事目標主要在於外夷,他在中原諸國厚往薄來,實施立德的原則。晉文公的軍事目標主要在於仇怨國,他在中原諸國中用兵逞武,基本上以立威為主。第三,在和周王的關係上,齊桓公顯得更為主動和殷勤,而晉文公則表現得更實際。

在抑製楚國的戰爭中,齊國當時隻要求取得象征性的勝利,晉國盡管晉文公對於創霸沒有較多地準備,但他畢竟創建了一個更為紮實和更為穩固的霸業。晉文公個性品格上所具有的深遠韜略和智謀補償了創霸中戰略準備的不足,使他的創霸表現出了特有的個性。

老於算計,滴水不漏

晉國自晉獻公執政的後期始,連續經曆了幾次動蕩和內亂,政局極不穩定,晉文公繼位後,連續實施了幾項策略,才基本上扭轉了這一局勢。第一次,鑒於晉國幾年來朝政多變,大臣間的關係複雜難測,文公在上台後的幾天內既不加封一有功之人,也不加戮一有罪之人,他外示安逸,舉動不測,靜觀朝中動靜。果然,幾天前迫於形勢而投降的政敵呂省、郤芮之流按捺不住,他們摸不清文公究竟要出什麼招數,因而暗中集結勢力,謀圖政變。晉文公采用高深莫測的手段,既誘使政敵提前暴露,免遺後禍,又看清了朝臣關係的大體脈絡,為立位後的獎賞和日後施政用人搜集了較準確的參考依據。第二次,當他知道了呂、郤等人的具體密謀後,晚上如常就寢,五更時托言腹病如廁,秘密地帶數人出後門離國。次日大臣們入朝,見文公的免朝牌,均知他患病臥床。呂、郤之黨乘機作亂,他們放火焚宮,準備乘亂圍宮殺掉文公,結果未尋見文公,又恐眾大臣率兵圍剿,事後急忙投奔秦國,不料卻在秦穆公前見到了早先來到的晉文公,被文公斬殺。晉文公采取秘密出宮去秦的辦法,既脫免於難,又以臥病在床的假象引誘政敵自我暴露,待其罪行昭彰而誅殺之。第三次,鑒於呂、郤之黨甚眾,文公為安定人心,回國後頒行大赦,但這些人雖見赦文,猶不自文公一行途中受困,乞食於五鹿。這次文公有意重用頭須,呂、郤黨屬見之,私下議論說:“頭須竊君之藏,今且仍舊錄用,況他人乎?”(第三十七回)於是訛言漸息,政局逐步穩定。

還在重耳居翟時,國內大臣裏克在晉獻公身後連續殺掉兩個幼君,與三十多朝臣聯名具表,迎請重耳回國為君,重耳見表上沒有最富威望的老臣狐突簽名,心中疑懼,他對隨居之臣講:“二君新誅,其黨未盡,入而求出,何可得也?”(第二十八回)考慮到這些因素,他決定暫不入國,再等待機會,於是他對前來迎接的使者說:“重耳得罪於父,逃死四方。生既不得展問安侍膳之誠,死又不得盡視衾哭位之禮,何敢乘亂而貪國,大夫其更立他子,重耳不敢違!”(第二十八回)其時,秦穆公也派人去見重耳,提出願派軍隊護送他歸國為君,重耳出見秦使說:“君惠吊亡臣重耳,辱以後命。亡人無寶,仁親為寶,父死之謂何,而敢有他誌?”說罷伏地大哭,稽首告謝而退。這裏,重耳以仁義之名為托辭,將自己不立即回國的真實想法掩飾了起來。他預察到晉國政局將繼續動蕩的必然性,退而待機,又托以仁義之辭,顯示了他政治謀略的高深。

十九年後,他感到回國的時機成熟,遂在秦國的支持下迅速回國,並連續采取幾項策略,徹底消除了國內的不安定因素,鞏固了自己的地位。

晉文公在處理和楚成王的關係上很富有策略。他逃亡時在鄭國受到冷遇後,南行見到楚成王,成王待以國君之禮,非常親厚。有一次楚王問他說:“公子若返晉國,何以報寡人?”他回答說:“子女玉帛,君所餘也,羽毛齒革,則楚地之所產,何以報君王?”看來他想回避這個問題,但楚王開玩笑地一再追問說:“雖然,必有所報,寡人願聞之。”重耳考慮了一下,回答說:若以君王之靈,得複晉國,願同歡好,以安百姓。倘不得已,與君王以兵車的這句話絕不是信口開河,而是有著極深的用意。當時楚國極力想朝北發展,但苦於北方沒有接應的國家。晉公子重耳的到來,使他們產生了新的希望,因為晉國當時還遠未達到足以和楚抗衡爭霸的程度,楚成王厚待重耳,在私人利益上絲毫無求於他,完全是想在中原培植親楚力量,以配合楚國的北進戰略。然而,楚王這種設想的成功還決定於另一個方麵,即重耳在六十歲的年齡上是否還有返國執政的自信心,楚王希望重耳能不減其誌,充滿信心。但他需要對重耳進行考察了解。他向重耳提出“公子若返晉國,何以報寡人”的問題,實際上是對重耳的巧妙考察,他想由此了解重耳究竟把自己設定在國家的什麼位置上,他平常到底在什麼位置上思考問題,從而決定對重耳的態度。重耳看來是完全看透了楚王的心思,他在回答中有意顯示了自己對回國後執秉朝政的自信,又不失一個老年人應有的自尊。他把自己放置在晉國國君的位置上答其所問,又以誠摯姿態顯示膽略氣魄,正好投合了楚王的心意,充分贏得了楚王的尊重,雖然會惹怒一些沒有戰略眼光的楚臣,但無礙於事。相反,如果他這時在回答中卑言自謙,必然會失去楚王的尊敬和器重,甚至會受到冷落。看來,重耳答語中的內涵是極為高深的。後來,秦穆公準備兵送重耳回國,派人去楚國迎請他,重耳本來同意,但不知道楚王是否樂意看到他親近於秦,於是假意對楚王說:“亡人委命於君王,不願入秦。”(第三十五回)重耳的表麵之詞,表現出他更親近於楚國,防止了楚對他更親近於秦的忌恨,目的是為避免楚王對他去秦的阻擋或扣留。

晉文公在處理與鄰國的關係上很有算計。有一次,他相約與秦國一同伐鄭,晉國元帥先軫提醒說:“若使秦共伐,秦必爭之,不如獨用本國之兵。”晉文公解釋說:“鄭鄰晉而遠於秦,秦何利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