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蝸居》中的情感更是可怕,是可怕的陰暗、缺乏健康的情感,是喪失真正意義上的愛——它試圖將一個淒美的愛情故事,卻把愛情蹂躪得千瘡百孔,我們看不到男女之間有什麼真愛,隻是對物欲和肉欲的拜物教式的渲染,隻是欲望的狂歡。“通往精神的路很多,物質是其中的一種”、“人的肉體和精神是可以分開的,你即便在精神上很愛一個人,肉體卻不會忠於他”,六六讓宋思明靠著權利和金錢,野獸一般地征服了海藻,她讓海藻在宋思明的鈔票麵前,犧牲了與小貝原本可以幸福的家、自己的尊嚴。《蝸居》中,她想為某些人物樹立崇高的形象,但是卻被她扭曲得慘不忍睹,她想為某些人物投去同情的目光,但是卻被她糟蹋得滿目瘡痍。文學似乎成了她發泄“恨世者”情緒和表現自己的“性暴力”的手段,以及成了她發泄“施虐狂”激情的通道,她樂於跪拜墮落的自己,樂於向自己內心的黑暗之神低頭,所以,她滿足於渲染反文明的、庸俗的生活事象。
在六六看來,貪欲和性欲就是影響人物命運和推進情節發展的根本力量,所以她對媒體說:“我推薦大家看書,書比電視劇淫蕩100倍,電視劇並不能很好地傳達我淫蕩的精髓。”在六六看來,與人而言,性就是意味著一切,性滿足就意味著人生價值的實現。六六的以房子、以“性”為主題的小說和電視劇,並沒有為讀者和觀眾提供一個有深度的價值圖景。她並沒有傳遞給人們一種正確的價值觀和人生觀,圍繞這房子來敘事,讓人看了以後隻有絕望,而看不到希望,她缺乏給人們一種精神升華的能力;六六對性行為的渲染也是病態的、誇張的,甚至是流於粗俗。那麼,作家六六為什麼會那麼走紅?她為什麼贏得了如此多的追捧者?不難解釋,一是她的《蝸居》接觸到房價這個敏感話題,很快使她在一些打工族眼裏成為精神領袖,成為傑出的代言人,二是給那些失去價值觀而又內心充滿壓抑的人提供了釋放話語權的安全通道——可以借此來怨天尤人了,可以放心大膽地攻擊社會和當權者了。她蔑視崇高,她寫愛情,但沒有真正意義上的愛情;她寫悲劇,也沒有真正意義上的悲劇。六六的走俏與走紅,正是以無價值的東西滿足了相當一部分人低俗的心理需要。與其說六六因其誠實和坦率贏得了讀者和觀眾,還不如說他是以進行意識形態化的“起哄”和“調侃”而受到了一部分人的歡迎。
六六為買不起房的人代言?不見得,從某種程度上來看,她是為房地產代言。要說她有“平民意識”,這一點也是非常可疑的,因為她躲避崇高、回避價值判斷。隻有陽光才能照亮黑暗,表麵上看她好像是極力要撕破偽崇高的假麵具,但她的《蝸居》等作品,本身就是一種本質上與偽崇高相近的價值立場和精神姿態,實在是不宜簡單鼓勵和片麵肯定的。六六的小說讓讀者在快意的哄笑裏變得敢說敢罵,敢砍敢掄,但又僅止於“略有刺激”,她的小說,是背巷子的小罵,是粗俗無聊的調侃,是逮住綿羊當惡狼打的勇敢,在她的小說內部的那些幽暗世界裏,實在看不出這哪裏是一部好的、優秀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