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完全拉緊的窗簾透出絲縫般細緲的晨光,雖然比直接照射淡漠許多,仍令沉迷於睡眠的我感到困擾。即使不想睜眼,也抵不過陽光的熾熱。
我迷迷糊糊地坐起來,呆呆地掃視一圈房間布局,驀然感到熟悉又親切。
不再是A校宿舍白生生的牆壁,簡單的桌椅床鋪,也看不到目無表情的同學。一睜開眼,便對上某人熟悉而溫柔的笑容,不管什麼時候,都能救贖我的心。
“菊生……”我近似喃喃自語,仍然陷身於某場噩夢難以脫離。
“醒了麼?很累吧,要不要再睡會兒?”那人依舊持著舊有的無邊寵溺,好像一汪大海將我淹沒,驀然有種無法呼吸的錯覺。
我倏然清醒,正對上菊生靈透的目光,仿佛可以穿透虛偽的表象,直達我的心靈。
“洛菊生你煩不煩,讓我一個人靜一靜好不好……”
菊生的笑臉驀然凝滯,隨後換上無奈的了然。當他轉身出門後,我歪倒在床上,驀然想到,擁有這樣的朋友,大概是上天對我最大的優待吧。
來機場接我的隻有菊生和老媽。
菊生是不多話理解的微笑,老媽則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數落我狠心離家,幸而現在平安歸來。
在他們眼裏我毫發無損生龍活虎,隻有我自己知道把什麼東西留在了美國。
邵華哥已經跟爸媽解釋過我回國原因,不管他說什麼,都不用我再浪費唇舌,甚至根本懶得過問他編的什麼理由。我隻要回到自己的窩裏當鴕鳥,將煩心的事都掃除在睡夢外麵就行了。
可是我現在醒了,短時間內再難睡著。茫然地掃視不過暫別一月的房間,心裏麵空空蕩蕩,一刹那竟然有種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覺。
“要做什麼啊……”
我費力地想,努力地想,抓破腦袋地想,可惜一無所獲。
驀然望見窗外的藍天白雲,便覺得“Tomorrow is another day”這句話說得真TM對。
就算我傷筋動骨,痛徹肺腑,地球不是照樣在轉,日子不是照樣得過,誰離了誰活不下去啊,哈哈,隻是以後要換種活法罷了。
我自顧自大笑三聲,驀然又被襲上心頭的悲傷捕獲。
究竟以後要怎麼樣活,怎麼樣過沒有邵華哥的日子,這也是個問題。
正在我頭疼的時候,菊生又進來了。
“要不要吃早餐?”
我一拍腦門,祭過五髒廟再說!
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覺得今天早上的餐點特別可口。
我一邊吭哧吭哧地消滅早餐,一邊口齒不清地問菊生。
“老婆,我以後要做什麼?”既然自己想不出來,就把燙手山芋拋給別人。
菊生顯然是被我一聲“老婆”驚到哽住了,緩了半天才苦口苦臉地說:“出海去玩,好不好?”
果然,菊生永遠不會說讓我掃興的話。我舉雙手讚成菊生的美好提議,雖然他立刻補充要找易南一起,我也沒覺得別扭與抗議。
腦子裏似乎忘卻了什麼,可是又不願意想起。算了,由它去吧。
H島是我們經常度假的地方。雖然現在既不是寒假也不是暑假,但是兩個請假來陪我玩耍的兄弟仍是義氣得令我亂感動一番。不過大學生翹幾天課也沒什麼要緊吧,易南就是連假都沒請就直接來了。
我站在沙灘上,僅穿著泳褲,抬手指著寂寥的大海亂喊,“我的征途是星辰大海。”配上旁邊俊美卻麵目抽搐的兩個泳褲美少年,真是一副奇異的景象。幸而不是假日,沙灘大海都隻有我們三個人。
但是易南依然從背後拉下我的手臂,“你少丟臉了。”我看不到身後他的表情,卻感覺到他的氣息溫暖而帶著海風的潮濕,給人一種貼心的安全感。我不由得向後緊靠他,察覺他身體的猛然僵硬,心裏偷笑,嘴上還說,“累了借我靠一下哈。”他就像木雕石刻一般站著,也不回答,似乎真正石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