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威考上重點高中,他高中畢業後又考上北京的一所重點大學。此時餘強中師已畢業,分配到一所邊遠山區的鄉村小學裏教書。王威在大學裏,勤奮攻讀,成為品學皆優的三好學生。他生活上特別節儉,但要維持最低生活水平,每月開銷仍然需要100多元,遠遠超過了生父單位上發給他的撫恤金數。他知道,家中每月寄來的生活費,有老師爸爸省吃儉用節約下的銅板,有李姨媽媽艱難地糊紙盒的辛勞,也有餘強哥哥微薄的薪金,他在花每筆錢之前總是掂量了又掂量,絕不亂花一分錢。他不僅從老師爸爸那裏,得到了讀書費用的資助,還從老師爸爸一家人身上,明白了許多做人的道理。
大學畢業,因學習成績優異,學校要他留校任教,他心中總忘不了老師爸爸、李姨媽媽殷殷盼望的眼睛,總割舍不了一種人間難得的親情,他要求將他分回到家鄉的小城。可小城裏他學的專業一時用不上,他就被分配到了省城的一家科研單位。
到單位報到前,他決定先回家看望爸媽和張姨。
到火車站來接他的是張姨。張姨從王威的手中接過了行李,告訴他:“你爸爸此時正在給畢業班的學生假期補課,抽不出身來接你;餘強雖放了假,因他是那所鄉村小學的校長,還有些事走不開。”
王威邊走邊關切地問:“錢叔還好吧?”張蓓佳的臉上立刻罩上了一層陰雲:“唉,別提他了,我們早已分手了!”二人坐上了公共汽車,張蓓佳說:“算我認錯了人!當初,我見錢誌遠人熱情,也求上進,他主動向我求婚,我就答應了他。誰知他是衝什麼來的?婚後我才知道,他原來是衝你親爸的那三萬元獎金來的!他以為,我原來同你爸的關係不錯,你爸出車禍前我們又呆在一起,你爸的這三萬元獎金肯定在我手裏。後來見我那麼大方地給你李姨媽媽買電視和輪椅,他就更加認為一定是這麼回事。結婚後,他就向我索要那筆錢,我說哪有那麼一回事呀!他不相信我說的是真話,就審問我,揍我,折磨我。唉,真沒想到他會是這麼卑鄙自私的一個小人。他熱衷追求的,我卻覺得惡心,和這樣一個人怎麼能在一起過呀?於是,我們就離了婚。王威,你想想,你張姨是一個可以昧著良心將人家的錢財據為已有的人嗎?”王威搖了搖頭:“張姨,我相信你,我敬重你,你的心比水晶還透明!”
走到家門口,張蓓佳用餘老師交給她的鑰匙打開了門,王威一推開門就高聲喊道:“媽媽,我回來了!”沒有應答聲,家裏特別靜。王威料想李姨媽媽一定是睡著了,他立即撲向她的臥室,迫不及待地想見到這位給了他無限溫暖、無限母愛、比親媽媽還要親的親人。
一進臥室,李姨媽媽睡的床卻是空的,他愣了一下,猛一回頭,卻見牆上掛著她鑲著黑紗的照片,他驚呆了:“張姨,這、這,這究意是怎麼一回事?”
張蓓佳心情十分沉重地說:“你媽媽,她已經去了!”“什麼?”王威像被人猛擊了一棍,腦子裏嗡嗡作響,神情呆滯地跌坐在地上,好半天才緩過過氣來,“不不不,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媽媽這麼好的人,怎麼會說去就去呢?”他茫然四顧地尋找,眼光又停留作牆上鑲著黑紗的媽媽的照片上。他掙脫了張姨的攙扶,踉踉蹌蹌地朝著媽媽的照片撲去,在媽媽的遺像前跪了下來,悲悲戚戚地大哭了起來:“你們為什麼,為什麼不告訴我,讓我見見媽媽最後一麵,這是為什麼嘛?”張蓓佳安慰他:“你爸說,怕影響你的學習,不讓我們告訴你!”
幾天後,王威和爸爸、餘強、張姨一道,來到了幾十公裏外一個山青水秀的地方,來看望親愛的媽媽,這裏曾是養育過媽媽的地方。王威在媽媽的墳前,和餘強一起點上香燭、燃起紙錢後,咚地跪了下去,向不是他親媽、卻比他親媽還要親十分的李姨重重地磕了三個頭:“媽媽,媽媽,我來晚了,我來遲了,你的不孝兒子來看望你了……”王威在李姨的墳前哭得淚人兒似的,久久地沒能站立起來。
四、真情是金
明天就要離開這個使他夢牽魂繞的家,踏上去省城工作的路途了。王威感到一種莫名的惆悵。晚上,家中隻剩下餘忠篤和王威父子倆。餘忠篤親切地將王威叫到跟前,讓他坐下,然後神情莊重地說:“王威,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王威肅然地望著餘老師,不知父親要對他說什麼。
餘老師打開了一個老式衣櫃,小心翼翼地從底層翻出了一個精致的小匣子,然後用鑰匙打開了小匣子上的小銅鎖,從匣子裏捧出一個紅綢緞包著的包袱,一層層打開,從裏麵取出幾張存折、一大遝國庫券和企業債券等,還有厚厚的一本帳簿。餘老師鄭重地將它們一一地交給了王威:“這些都是你的財產,我一直替你保管著。現在你長大了,成熟了,懂得怎樣去使用這筆錢財了,我才放心地將它們交還與你,了卻我這些年的一樁心事,請你仔細地點一下數!”
王威大為吃驚,迷惑不解,連連擺手:“我的財產?怎麼會是我的?爸爸,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餘忠篤呷了一口茶,從頭至尾向王威說出了這筆財產的來曆。
10年前,為豐富教學內容,餘忠篤去市圖書館借一本科技書,拿回家一翻,裏麵竟夾有一張三萬元巨額存款的活期存折。三萬元,這在當時月工資隻有幾十百把元的情況下,可不是一個小數,著著實實令他大吃了一驚。吃驚之餘,他仔細地查看了存折的主人是王興文,這本書還回圖書館已整整放了六個月,也就是說,這存折離開主人已經六個多月了。他想,這六個月裏,存折的主人不知有多著急呢,說不準會鬧出什麼悲淒的慘劇。救人如救火,他一分鍾也沒敢耽擱,騎輛自行車就去到了市圖書館,從圖書管理員那裏查到了王興文的地址後,就直朝王興文家裏奔。他來到王興文家後,從年少的王威口裏得知王興文已去世。他轉而想把這筆巨額存折交給王興文的愛人,又從王威的敘述中得知王威的媽媽、伯伯和叔叔為爭奪這筆巨額獎金而良心喪失殆盡的情況。他意識到,此時不能把這張存折的情況公開,如果公開將又會導致一場爭奪大戰;此時也不能將這筆存款交給小王威,交給小王威,他也保不住,還會給他帶來一場巨大的災難。於是他萌發了替王威保存這筆財產,將王威撫養成人的念頭。在撫養王威的過程中,為了王威的健康成長,讓他不為金錢所累,成為一個有用的人,餘老師也一直沒把這筆財產的真相告訴王威。
爸爸的那筆巨額獎金,怎麼會在老師爸爸的手裏?不,這不是真的!這簡直是天方夜譚,是老師爸爸在編故事。如果是真的,老師爸爸和餘強哥會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地吃著鹹菜和素菜湯嗎?要是真的,李姨媽媽會拖著病體在床上那麼艱難地糊著八厘錢一個加工費的紙盒嗎?要是真的,餘強哥哥不也可以多讀幾年書上大學嗎?“不,這不是真的!爸爸在騙人!”
“王威,我不會騙你。至於你親爸為什麼會把這三萬元仔折夾在書中,我的確不知道,這也許將永遠是個謎。這10年來,除了沒把你李姨媽媽去世的消息及時告訴你外,我哪裏還向你隱瞞過半點真情?”
王威更不解了:“家中既然有這麼一筆巨款,為什麼不拿給媽媽治病?媽媽的病已到了非治不可的地步了,你們為什麼不拿這筆錢來救急?”
餘老師說:“按理說,我們是不該動用這筆錢半分。不是自已勞動所得,一分錢我們也用不下去。王威,你看看帳目就明白了,我們就是在你媽被診斷成骨癌住院時借用了2 000元錢。以後又把這2000元補了進去。這是惟一的一次,就是這一次,也讓我內心很不安。”
王威非常地不滿:“給媽媽治病,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怎麼能說是借?你們待我恩重如山,我們早已是一家人了,這筆錢怎麼能說是我一個人的?就算這筆錢是我的,爸爸,我問你,我還是不是你的兒子?兒子要孝敬自己的父母,應該不應該?”
餘老師答:“你當然是我的兒子,雖說不是親生的,可比親生的還要親!可是,如果我動用了這筆錢,那當初我收養你的動機就成了問題!”
王威噘著嘴,滿臉的不高興:“爸爸,你還是沒把我當成你的親生兒子!說是親生的,一到關鍵時刻,就把我當外人了!”餘老師笑笑:“關鍵時刻,更是把你當親生的——隻是比親生的還要親些!”
王威這才看過帳目,原來餘老師是在替他用這筆錢去買債券、買國庫券和進行其它投資,一筆筆支出和收入都記載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現在這筆錢已經積累到12萬之多了,其問凝集了老師爸爸多少心血!看著老師爸爸華發早生、瘦削慈祥的麵容,王威不禁情動於中,淚水奪眶而出:“爸爸,我明白了你這麼做的良苦用心,其實你早就交給了我一筆財富,一筆巨大的、用任何金錢物質都代替不了的精神財富,它使我眼明心亮,使我豁達充實,教會我怎樣去做一個高尚而有用的人。有了這筆精神財富,還有什麼人生的風風雨雨不能經受呢?爸爸,我們家最困難的時期已經過去了,這筆錢對我們已經沒有多大用處了,如是你同意的話,我想將這筆錢捐給希望工程!”
餘老師讚許地點了點頭:“真的是長大了,出息了。把這筆餞捐給希望工程,你的爸爸如在世也會這麼做的,我支持你的這種選擇!”
王威將10萬元錢捐給了李姨媽媽的故鄉,建議在那裏修一所淑英希望小學。剩下的2萬元,他給餘強作教育學院深造的費用,餘強堅辭不受,最後這筆錢成了餘強所在的那所鄉村小學的獎學金。
王威見老師爸爸和張姨都是孤零零的一個人,他想兩好合一好,有意從中撮合。他向老師爸爸提出這個意向,老師爸爸認真地考慮後,默默地點了點頭。他又向張姨提起,張姨說:“餘老師這個人我比較了解,是一個可以信賴的人,我可以考慮,其原因有三:一是他待你那麼好,替我做了我沒做到的事;二是他替你保存了巨款,將你養育成人,現在又將巨款還給了你,足見他的人品之高尚,客觀上也替我洗清了莫須有的罪名;再就是,這一點是最重要的,你已經將那筆錢作了最好的處理,如我能有幸成為你們家庭中的一員,心理上再沒什麼負擔,可以清清爽爽地過日子……”
不久,餘忠篤和張蓓佳的婚禮在電子研究所的小禮堂舉行,一個新型而又有著奇特經曆的家庭,就這樣在眾人的掌聲和祝賀聲中組合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