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是中國文化中最普通的家畜,龍是這個文化中最神秘的聖物。如果說二者之間本來就有不解之緣的話,或許會讓不少人感到詫異。然而,號稱中華第一龍的考古新發現確實給龍的傳人帶來驚奇和詫異:在我國內蒙古翁牛特旗三星他拉村出土的紅山文化玉雕卷龍竟然呈現出豬首龍身的奇妙造形。這一玉龍的製作年代屬新石器時代,距今已有六千年了。那也正是我國先民進入原始農業社會後大力發展養豬業的時期,當時的陶器、工藝品和造型藝術中豬的母題屢見不鮮,這個新出土的豬龍合體形象卻較為罕見。起初人們對其性質尚存疑惑,後經過分析和比較,多數學者確認為豬龍。理由有如下幾個方麵:
第一,從外觀上看,玉龍頭部造型最為細致,口閉吻長,鼻端前突,且有並列鼻孔兩個,與豬的特征最為相近。
第二,玉龍頸脊部刻畫為高聳的長鬣。這也和古人對豬的特點之認識相符。《禮記?曲禮下》雲:“凡祭宗廟之禮,牛曰一元大武,豕曰剛鬣。”孔疏:“豕肥則毛鬣剛大也。”甲骨文裏的豕字也有突出表現的奮起之豬鬃。不過也有人認為玉龍之鬣甚長大,不像是豬鬃,應視為馬鬃。據此,則玉龍又可解為馬龍。
第三,豬龍形象雖不常見,但也不是僅此一例。同屬於紅山文化的遼寧建平出土的獸形玉器也是突出塑造頭部,呈現為肥頭大耳、吻部前突的豬形特點。內蒙古敖漢旗大窪公社出土的紅山文化玉獸也具有非常近似的特征。可以認為這些豬首龍身的形象是同一種原始崇拜觀念的體現。
第四,上古文獻可為豬與龍的聯係提供若幹旁證。如《左傳》等書中的“豢龍”一詞的構成就很能說明問題。我們已知“豢”指以穀飼養,本專用於豬犬。龍既為升天入地的神物,豈會以五穀雜糧為食?豢龍之龍或許非豬龍莫屬。
那麼,豬和龍的形象為什麼會組合為一體?若為原始宗教中的信仰對象,豬龍又是何種神靈呢?因年代遙遠,書缺有間,我們難以對石器時代先民心目中的豬龍加以全麵的描述和解說,但是這一原始崇拜所留下的深遠反響還是可以查知的。在我國多民族的傳說和民俗中,有不少與豬龍母題一脈相承。透過這類故事或可為認識豬龍的神性特點找到有益的線索。
著名類書《淵鑒類函》卷四七六中有“豬龍”一條,可見此一名目古已有之。該條目下引用宋代的《東坡誌林》雲:“眉州青神縣道側,有一小佛屋,俗謂之豬母佛。雲:百年前有牝豬伏於此,化為泉,有二鯉魚在泉中雲,蓋豬龍也。蜀人以牝豬為母,故以名之。泉在石上,深不及二尺,大旱不竭。而二鯉莫有見者。”這一故事把豬龍的聯想建立在豬化為水神的情節上。現實中的豬乃是陸地動物,神話中的龍則有潛淵的本領,讓豬變為水陸兩棲的簡便方式就是讓它和龍相混同。龍在水中可以魚的麵目出現,正所謂魚龍混雜。另一點值得注意是豬龍為牝豬所化,得名豬母佛。可知該神具有陰性、女性的特征。
漢族民間傳說有《豬婆龍》一題,也是把豬、龍同女性神靈及水的母題聯係起來的例子。據《陶都宜興的傳說》記述:古時天上銀河有豬婆龍,總與玉帝作對。玉帝降旱災懲罰下民,豬婆龍偷吸銀河水噴灑人間,令禾苗不死。玉帝大怒,令天兵捉拿豬婆龍。豬婆龍逃到凡間,鑽入海底,又從海底鑽至山間,鑽出地道無數,使山山俱有泉水,百姓飲水不愁。玉帝見百姓大旱不死,又令龍王降大雨,洪水為害,人畜死者無數。豬婆龍要救百姓,乃化為一少女,自名豬娘,來到難民之中。當時平原被淹沒,人俱逃到山上以狩獵為生。有青年獵人名鯀者,與豬娘相愛,結為夫妻,生子曰大禹。後鯀因治水而死,豬娘悉心撫養大禹成人,常以其父慘痛經驗誡之。大禹聰明,悉治水要訣,首須疏導。受眾擁戴,推為酋長,帥眾開河。豬婆龍於夜間化原形助人掘河,每掘必深且遠。眾人異之,相約夜半來看究竟,發現掘河者非人,原是一巨豬形神怪。豬娘被窺破底細後無顏見人,一頭鑽入地下,不知所之。今宜興有龍池山,上有龍池廟,昔稱大禹廟,或為紀念豬婆龍母子治水之功而建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