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暖的交流
在縣裏同誌的陪同下,我們輾轉顛簸了幾個小時,終於找到了他家。
他是我們陽光助學工程擬幫扶的貧困學生之一。我們這次來,一方麵是幫他帶去大學錄取通知書,同時,受捐助人的委托,也實地考察一下他家的情況。
雖然早有思想準備,但他家的困難,還是超出了我們的想象:破敗不堪的房子裏,隻有一麵貼滿了各種獎狀的牆壁,看出些許生氣;屋裏的一台老式彩電,是這個家惟一的家電,還是幾年前縣裏送來的慰問品。他的父親在一次工傷之後,基本喪失了勞動能力,全家的重擔全落在了母親身上。讓人難以想象的是,這位堅強的的母親,竟然是聾啞人,什麼也聽不見,一句話也說不出,默默地承受著一切苦難。偏偏禍不單行,幾年前因為一場大病,母親的視力又嚴重受損,現在,連坐在對麵的人都看不大清。全靠親戚和左鄰右舍的幫襯,這個家才勉強支撐著。
每天一放學,他就匆匆忙忙趕回家,幫媽媽做農活,幹家務。他是這個家庭惟一的希望。
我們將大學錄取通知書交給了他。薄薄的一張紙,也許將改變他和這個家庭的命運。
他把這個喜訊,首先告訴了一直安靜地靠在門框邊的父親。父親吃力地咧咧嘴,嘣出了兩個字,“高興!”這是我們聽到他的父親說的惟一一句話。
接著,他走到母親身邊。兒子終於考上夢寐以求的大學了,他要把這個激動人心的消息,親口告訴自己的媽媽。可是,他的母親又聾又啞,他怎麼告訴她啊?
他看著媽媽,一隻手拉起了媽媽的一隻手,另一隻手,在媽媽的手心裏畫著什麼,一圈,又一圈,然後,抬起媽媽的手,指指遠方。
他的媽媽愣愣地,忽然吱吱呀呀不情願地叫了起來。
他向我們解釋,以前和媽媽交流,都是用他們自創的手語,隻有自己和媽媽明白,自從媽媽眼睛壞了,看不清楚之後,他隻能用手指在媽媽的手心上比畫,媽媽才能明白。他說,他在媽媽手上劃個圈,是要告訴媽媽,他要離開家了。他抬起媽媽的手,那是要告訴她,他這次要去的地方,很遠很遠。
媽媽似乎明白了,但她搞不清楚,兒子為什麼要離開家,去很遠很遠的地方。所以,才急得呀呀叫吧。
我們對他說,那你趕緊把考取大學的好消息告訴她啊。
他靦腆地笑笑,我在想怎麼告訴她。
他拉著媽媽的手,在她的手心裏劃了個正方形,又在正方形內戳了一點,然後,用媽媽的手指,在自己的臉上摸了一下,又指了指那麵掛滿獎狀的牆。忽然,我們看見,他的媽媽笑了。
他說,媽媽明白了。那個正方形,是獎狀的形狀,戳的那點,表示紅紅的公章,讓媽媽摸摸自己的臉,是因為每年從學校拿回獎狀,媽媽都會摸摸他的臉……他說,其實媽媽很難理解什麼是大學,但她卻知道,她的兒子又被學校表揚了,又蓋上了紅彤彤的公章了。
在我們談話間,他的手,一直拉著媽媽的手,不停地在媽媽的手心裏,輕輕比劃著。媽媽木訥的臉上,時而露出會心的笑容。他們就這樣無聲地交流著。他的媽媽的手,非常粗糙,那是一雙曆經苦難的手,一雙承載著這個家庭全部重擔的手。
我們告別的時候,他們一家,執著地將我們送到村邊。我注意到,他一直緊緊地拉著媽媽的手,那是他和媽媽交流的惟一通道,寫在手心裏的一筆一劃,隻有他們母子能夠互相明白。而那也是我所見過的,最溫暖的交流。
命運可以隨時拐彎
他是個出了名的問題孩子,逃學、搗蛋、捉弄老師、欺負同學,可謂“無惡不作”。同學怕他,討厭他,避之唯恐不及;老師也對他漸漸失去了耐心,放任自流;他的父母,一個重病纏身,一個苦於生計,想管也管不了。除了偶爾被老師拿著花名冊點到名字外,他已經差不多被人遺忘了。
這是個偏僻的山區學校,貧窮是籠罩在很多孩子身上的共同特征,每年,學校都會擬定一份名單報給教育局,以方便那些好心的捐助者選擇資助對象。很顯然,並非每個孩子都能上這份名單,有幸被選上名單的,都是品學兼優的孩子,學校會在每個名字的後麵,附一份該同學的學習和表現情況,這是關鍵的一張紙,很多捐助者就是據此選擇他們要幫助的孩子。因此,能上名單,就意味著不但可能得到一份資助,而且,也是一份“榮譽”,它說明了學校和老師對自己的肯定。
又一批名單報上去了。
一天早晨,還沒有上課,他早早地來到了學校。這是他第一次這麼早走進學校。在班主任的辦公室外徘徊了許久,他下定決心,走了進去。他從書包裏,小心翼翼地摸出一張紙片,遞到老師麵前,“老師,這是我昨天收到的彙款單,是一位上海的叔叔捐給我的學費。謝謝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