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征戰廣州癡情詩人讓我選擇漂泊(1 / 3)

女人把性愛當成小說的開端

男人卻把性愛作為故事的結局

財富不是愛情

愛情是最大的財富

因為愛著你的愛

今世永不言悔

我茫然地走出廣州火車站,廣場上人海如織,商人、小販、遊客、打工仔、打工妹、騷首弄姿的暗娼、永不消失的乞丐、令人悲愴的殘疾人……流動人員多如浪潮浮萍,其中不乏“財神”、“大款”,也不乏天南海北各路流扒盜搶坑蒙拐騙殺人放火的犯罪分子。

一些發橫財的人聚在一起做“籠子”宰人:或替你代買車票、代辦簽證,或帶你無票進站上車,或幫你搬運行李物什等等,事後漫天要價,少則幾十元、多則幾百元強行收取“有償服務費”,若有不從的,這些刁男潑婦們,輕的給你拳打腳踢,重的給你洗劫一空而後再捅你幾刀。

走出火車站廣場,天氣陰蒙蒙灰綿綿的。

微微春風似在淺淺悲吟,在訴說季節深處的苦和累……

對於一個想走出過去陰影的女人,這陌生的城市能使我的內心安寧,盡管生活很殘酷、很冷漠無情,但我急於想在這個陌生的城市裏找到一個我可以安身的地方。

我走在大街上,漫無目的地尋找著,沿途遇見不少賣藝的、行乞的、撿破爛的、打工的,這些城市裏的邊緣人在生活的最底層苦苦地掙紮著。

天空下起了毛毛細雨。

我拎著沉甸甸的行囊,穿梭在熙熙攘攘的車潮人流中,心慌意亂,似暈惑在波濤洶湧的大海中飄搖。

我漫無目的地行走著,尋找著,情不自禁地流下了熱淚,感覺自己像是坐在一條船上,在大海裏漫無邊際地飄蕩著,也好像一個無根的浮萍,隨風而流……

整整一個下午,我找不著合適的工作,也找不著廉價的旅館,而且,在這裏我不認識任何人,也沒有帶多少錢,想回武漢又回不去,真是進亦難,退亦難。

我獨自在雨中徘徊,任憑汩汩的淚水流淌不息,我真想找個無人的地方痛痛快快的大哭一場。

我的身臨其境如同一個噩夢,一個永遠令我心寒的噩夢。

夜幕降臨,我來到露天公園的亭子間,剛一坐下,就被一個高個男人盯梢著,並不時來騷擾我,引誘我,他當我是一名暗娼。

我現在才明白,孤身一人在外闖蕩,與四處流蕩的男女混跡在一起,自然免不了被那些不惜錢財玩弄女人的花心男人追逐,更何況自己是個年輕漂亮的女人。

然而,我畢竟不是那種愛錢不惜身的浪女娼妓。

我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廉價的個體旅館住下,此時又饑又渴又累又疲倦,一頭栽倒在床上昏昏入睡……

夜半醒來,老鼠在房間裏躥來躥去,還喜滋滋地吃著偷來的美味佳肴。

我已經餓得饑腸轆轆,卻又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充饑,連老鼠都活得比我鮮潤自在。

此時此刻,我多麼想擁有一個自己安逸的家啊。想到此,耳邊不禁回蕩著潘美辰唱的歌《我想有個家》:

我想有個家,

一個不需要華麗的地方,

在我疲倦的時候,

我會想到它。

我想有個家,

一個不需要多大的地方,

在我受驚嚇的時候,

我才不會害怕

……

我的腹部猛然一陣疼痛,熱乎乎的血液直往外湧。

我的月經來了。

我沒有帶任何紙巾,外麵所有的店子都關門了。

我所帶的毛巾是濕的,不得不將枕巾折成一疊,兜在腹部吸血,防止汙染床單。

每次經期,我想做愛的感覺特別強烈,渴望用那種融為一體入骨入髓的高潮擊退經期痛經的煩惱……

一覺醒來,太陽透過窗口射在我身上,暖哄哄的。

我不禁想起女兒上幼兒園時唱的兒歌《太陽公公》:

太陽公公起得早,

他怕寶寶睡懶覺,

爬上窗口瞧一瞧,

咦,寶寶不見了!

寶寶正在院子裏,

一二三四做早操。

此時,我特別想念我的女兒。

為了今天能盡快找到工作,我起床後,一陣精心打扮,青春嫵媚又呈現在我的臉上,披肩柔美的秀發,洋溢著女人成熟的韻味,窈窕迷人的身姿,楚楚動人,氣質不凡,讓我充滿了自信。

臨出門時,我用一條色彩鮮豔的黃色皮筋盤發,皮筋異常結實。好奇心讓我撥開纏繞在外麵的絨巾仔細查看,結果令我惡心不已,裏麵的橡皮竟然是個不完整的避孕套。我的好心情一下子被攪得一幹二淨。

吃完早餐,孤自走在大街上,空氣潮濕,鮮潤,春風也比武漢溫暖許多。塵土般的氣流迎麵拂來。

不一會兒,天空下起了雨。

雨越下越大。

我躲在路邊的屋簷下,看著川流不息的車流和行色匆匆的人群。

我抱怨自己出門時忘了帶傘。

我冒雨連跑了幾家書報攤,買了一摞報紙,回到旅館房間,挨個查閱報紙上的招騁啟事。

上百家公司招聘,竟沒有一家適合我的。

一家熱線聲訊公司,完全像是在招騁妓女暗娼一樣,要求小姐會溫言細語、會賣弄風情、會勾引男人、會打色情電話、會媚得男人樂意掏錢。國家怎麼能允許這樣的公司存在呢?而且還允許它在媒體上公開廣告招騁?!

一家合資酒店招騁客房部、餐飲部、歌舞部、桑拿部經理、主管、領班,月薪3000至5000元,要求本科學曆,會英語。

這麼誘人的優厚待遇,我真後悔自己不會英語。

一則“注射式豐乳”廣告十分引人注目:無須開刀、直接注射、不出血、不影響工作和性生活,整個過程隻需要三十分鍾,成形後的乳房高挺豐滿、自然柔軟。醫院還能進行處女膜修補、陰道縮緊術等婦科整形。

現代醫學能造就假豐滿、假處女。

窗外的雨,仍在淅淅瀝瀝地下個不停。

我心裏越來越來越煩燥,也越來越傷感。上午路過廣場時那隻受傷的白鴿又浮現在我的眼前。

那隻翅膀受傷的鴿子,飛起來,又落下;走兩步,又飛起來;再落下來,又走兩步。它強忍著傷痛,不停地向它想要飛翔的地方飛走而去。

我現在就猶如這隻傷痛的鴿子,在傷痛中不得不努力地掙紮著,為了生存這個方向。

第二天,我到人才市場找工作,稍稍像樣的職位,都要求會電腦操作。這個世界上,人們好像隻相信電腦不相信人腦了。

我好不容易應騁到一家商務公司,任一個部門經理的秘書。

上班的第一天,這位禿頭經理又老又醜又好色,時不時借故貼近我,對我動手動腳,實在讓我害怕。

我上了不到兩個小時班,連招呼都沒打,我就匆匆離開了。

在旅館閑呆了半天,我覺得沒事做比有事做還難受,心裏悶得慌。

走上街頭,各類業務員滿街都是。許多辦公樓門口都掛著“各類業務員、推銷員、小商販、廣告業務員不得入內,否則後果自負”的牌子。

我對這類工作望而生畏。

我又到人才市場轉了幾圈,除了一些所謂“采編”和推銷員之外,實在沒有幾個職位能輪到我麵試。

我好不容易被一家報社騁為專刊部記者。

第二天上班後,才知我的工作是打著記者的頭銜到外麵去拉廣告。報社沒有底薪,靠拉廣告提成。

在偌大的廣州城,我人生地不熟,找誰拉廣告?

我坐在報社陰暗的一隅,腦子一片空白。

“小姐,下班了,走!我請您吃飯。”當我意識到有人是在向我說話時,我才從憂傷的情緒中走出來,木然地下樓。

那個向我說話的小夥子衝我笑笑,自我介紹,他叫穀豐。他灰諧地說,就是稻穀豐收了的意思。他一再盛情地邀請我共進晚餐。

吃飯時,穀豐熱情地安慰我,人都有一個從“難”到“不難”的過程。

穀豐說他原本是東北一所大學中文係的教師,出版過一套詩集,在當地是一名有才華的詩人。前兩年闖廣州時,錢花光了,工作沒有著落,淪落到以出賣詩歌謀生。

穀豐說,詩人離不開浪漫的理想滋養,但浪漫的理想拯救不了現實,沒有錢,他連乞丐都不如。他的謀略是“一元錢不嫌少,一萬元錢不嫌多。”他的詩由買者按質論價。擺攤十天,共賣出了8首,收入500多元。靠這500多元錢,他才得以在廣州生存下來。

現在他在報社,雖然他算不上大款,但過日子沒問題。

穀豐讓我與他合作,他願意將他的客戶轉讓給我,幫我拉廣告提成。

第二天,穀豐帶著我來到一家旅遊公司,談妥一筆8000元廣告,拿著支票回到報社,

我第一次領取1600元的報酬時,真不知該如何答謝他。

穀豐性格爽朗、閑散,似乎是從唐詩宋詞裏走出來的恬淡飄逸的閑人,特別憐憫我,他對我關愛的話語,就像夏天飄飛的小雨,滋潤著我幹涸的心田,使我這個曾經被冰凍的感情逐漸熾熱融化,與他在一起,我這顆漂泊的心就像一隻遠航的船,終於暫時停靠在安全的港灣。

一周後,全市清理“三無”人員,我被誤抓了進去,並被收容送到東莞市的樟木頭鎮。

穀豐想方設法,幾經周折把我從收容所“領”了出來。

深夜,穀豐在附近一家餐館請我吃飯。

為了慶賀我倆的特殊團聚,他喝了不少酒,有些醉了,他的話開始多了起來。

他說,他曾與一個川妹子浪漫過,有天晚上,兩人相擁著在公園的草坪裏私語狂吻,被警察發現了,以為他倆在嫖娼,他倆被帶到派出所審了一夜,直到在朋友的幫助下,交了罰款才被保釋出來。

兩個曾經被“關”過的人吃完飯後,默默地坐車返往廣州。

沿途各自回味著被關“過”的屈辱滋味,幻想著漂泊的孤舟能有個停靠的港灣。

回到穀豐租住的房子,已是淩晨四點。他一再挽留我住下。

躺在他的床上,我像做賊一樣,不僅要提防著警察查夜,更要提防著穀豐在我落難時趁機占有我。因為我不是那種隨意委身於男人的女人。

穀豐是個正人君子,他不但沒有碰過我,反而還十分體貼我、關照我。他對自己的能力和工作成績都很有信心,他不斷地鼓勵和幫助我,讓我有信心好好地工作著。

在穀豐的幫助下,我不僅超額完成了廣告任務,而且還在報紙上發表了幾篇很有影響的深度報道。

報社的領導不得不對我刮目相看,很快提升我為專刊部副主任。

我花錢租了一套兩居室。

穀豐幫我買來必備的生活用品。我在工作之餘,精心給自己構築一個“家”,我想待到暑期接女兒來廣州度假。

一天深夜,穀豐約我到越秀路一家咖啡屋,在柔和的燈光與悠揚的樂曲聲中,他緊緊地握住我的手,深情地說:“林姐,我肯定不是你所遇到的最優秀的男人,但我將是最愛你的男人,是最願為你赴湯蹈火的男人,我愛你,今天正式向你求婚!如果你不答應我的求愛,我就不起來……”他跪在我麵前發誓:“從今往後,我隻愛你,沒有你的愛,我隻有死!”

我問穀豐:“你愛我的理由是什麼?”

穀豐很幹脆地回答:“愛是不需要理由的,就像我活著也不需要任何理由一樣。”

我被他的真誠所感動,但我沒有急於答應他。不錯,在我走投無路最落寞痛苦時,他極力地幫助了我,讓我走出了生活的絕境,我不能不感激他,但我不能因此輕率地把婚姻托付給他。更何況他比我小5歲。

我將我過去不幸的婚姻告訴了他,也將我不光彩的情婦經曆告訴了他,想以此激怒他遠離我。

穀豐不但不在乎我的過去,反而更欽佩我、親近我。

麵對穀豐的激情,我有時像溺水一樣沉下去,隻願他能真愛,能在生活的風雨中堅守這分真誠,能投入地愛我,能在我感情饑渴時,安撫我淒苦落寞的心靈。

我實在逃不過穀豐的軟纏硬磨,便無可奈何地答應了與他親密交往。

有時候,我找各種理由避而不見穀豐。

然而,沒有見到穀豐時,我心裏卻又有幾絲悵然若失的感覺,總是自覺不自覺憶起他落寞憂鬱的眼神與浪漫孤傲的容顏,尤其是他那一頭天然生成的黃黃的蓬勃卷發與他那一手飄逸飛揚的詩和字,總是若隱若現地在我的腦子裏翩躚。

有時我想,在這眾聲喧嘩而個人孤寂的社會裏,能有一個男人讓我在意了心動了喜歡了,以至發展到讓我在茫茫人海中既能與他相知,又能令我舍生忘死、心甘情願去追求、去愛戀、去魂牽夢繞、去與之如漆似膠、去耳鬢廝磨,這也算是我孤零漂泊時心靈最幸福的情境。

人的感覺真怪,我想方設法躲避了他一個月,甚至咬牙切齒地暗下決心,從此再也不能見到他。但我越是這麼壓抑自己的心情,卻越是能回憶起我倆在一起的縷縷細節,尤其是他固執賭恨似的摟著我,吻得我喘不過氣來,他激切的體息與緩緩蠕動的親撫,撩得我身不由己地擊敗了自己的理智……他就像一隻既溫柔又雄勁的狼,恣意瘋狂得令我跌入溫柔的陷阱裏無力自拔。

躲避穀豐的日子裏,他的所有言行舉止在我心中變得異常親切與珍貴。

一天深夜,我偶爾從我的皮包裏翻閱出穀豐寫給我的一首詩:

兩個靈魂,

任胸中的日月纏綿輝映。

四目凝視,

任目光的河流甜蜜洶湧。

斂神聆聽——

一種悸動震顫著整個心靈。

一種感覺交織著悲喜情緒。

一種領悟縈繞著執意癡迷。

愛與被愛,

超越靈肉沉醉得難以自拔,

越陷越深……

這算是穀豐寫給我的第一封情書?我記得一位作者說過,情書雖然古老,但與愛情相比卻依然年輕;另一位作者也說過,情書的組成部份是:喝酒前的大話和醉酒後的胡話,根據情書內容去相信一個人的求愛,如同根據征婚廣告去選擇一個人一樣,一不留神就會上當受騙。

一天,穀豐終於找到了我。

一進屋,他滿臉緋紅,激動得半天說不出話來。

他輕輕地向我走過來,把我抱入懷中,喃喃地說:“林姐,我真的很愛你,你是我所見到的最優秀、最能打動我的女人。我無法不愛你!”

我低頭說:“別這樣,我比你大5歲呀,我一直把你當作弟弟,我們這樣不合適。”

穀豐說:“我不管,我隻知道我愛你,自從認識你後,我滿腦子都是你,我真很愛你很需要你……”

此時,我想起了托爾斯泰的名著《安娜卡列尼娜》,我告訴他,安娜與比他小8歲的渥倫斯基相愛了,遭到社會的一致譴責,最後安娜被逼得不能不臥軌自殺。

穀豐說,他不在乎這些,隻在乎愛我的每一天、每一時、每一刻。他強詞奪理,一個女人為什麼不能愛一個比自己年輕的男人呢?一個人應該麵對真實的自我,為自己而活!

穀豐對我的感情與日俱增。

我卻不勝恐慌:快樂裏蘊含著憂鬱,期待中夾雜著苦悶。

一天我下了很大的決心,決意與他斷絕往來。可未等我開口,穀豐便堵住我的雙唇,不讓我言語。他說,不管將來結局如何,他會永遠愛我!

一個女人,有一個真情男人如此癡愛自己,是幸福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