峨眉山是我國佛教四大名山之一。從山麓至山頂,“一日有四季,十裏不同天”。
登臨金頂,絕壁淩空,高入雲霄,巍然屹立,可觀雲海、日出、佛光、聖燈四大奇觀。
放眼西望,可遠眺皚皚雪峰,回眸東方莽莽平川,其氣勢雄壯而景觀俊奇,使人悠悠然感到超然於塵世之外。
中部群山峰巒迭嶂,含煙凝翠,飛瀑流泉,鳥語花香,草木茂盛而風光秀麗,令人心曠神怡,留連忘返。
山上有各具特色的古刹30多處。四季晨鍾暮鼓、香煙迷漫,佛音繚繞。其中著名的古刹有報國寺、伏虎寺、清音閣、洪椿坪、洗象池、萬年寺、華藏寺。
我隨導遊參觀了這些景點後,就獨自漫不經心地遊玩著。
洗象池的月夜,雲收霧斂,月明池靜,令人超然人間天上,心旌神搖,正如古人詩雲:“一月映池之映月,月明池靜寄幽思”。
第二天黎明前,我上到金頂觀看日出。
天空漸漸微亮,東方地平線上透出縷縷紅霞,一線紫光慢慢升起,由暗到明,驀地,微微一躍,一輪紅日噴薄而出,頃刻間朝霞滿天,峨眉山不一會兒變成了一個金色世界。
由金頂俯視,白雲如雪絨鋪地,無邊無際,似茫茫大海,晨風乍起,雲濤時升時降,山峰忽隱忽現,如零星小島。
白雲忽而疾馳翻滾,忽而飄逸舒展,忽而變幻無窮。
放眼莽莽林海和朦朦茺煙,煙雲不時地從巨壑中嫋嫋升騰,隨風搖曳,瞬息萬變……
我有幸看到了金頂祥光。當我置身岩畔雲霧彌漫之中,雲層中幻化出一道七色光環,人麵對光環,環中映出自己的身影,人動影隨,奇妙無盡。
據這裏的老和尚介紹,佛光出現的頻率為每年70天左右。
在金頂寺廟中,我拜完普賢菩薩,來到舍身崖。
站在由玄武岩形成的舍身崖邊,我渾身發抖。崖不見底,形如刀砍斧劈,雄險陡峭,據說,此處是世間不想活或活得生不如死的人,來這裏舍身超度亡靈。
大凡跳下舍身崖的人,必是粉身碎骨。以這種方式消失在人間,幹脆利索,無怨也無悔,悄無聲息了無牽掛的說走就走了。
有人猜測估計過,自古以來,來這裏跳崖的人已是成百上千。
我正在想,這種自殺方式是一種最幹脆最沒有痛苦的方式,我何不選擇從這裏跳下去,輕身地飄向另一個世界呢?
我迎風而立,微微閉上眼睛,設想著嚐試飛身後的情形。就在這一念之間,我倏然想到我還沒有來得及給女兒一個交待,我舍得跳下自己的身軀,但我舍不下我牽掛女兒和女兒也牽掛著的這份至愛深情啊!
我在悲傷自憐中,不禁想起一位作家寫過金頂的一首詩:
直掃浮雲上碧天,
徘徊金頂不求仙。
繽紛衣落懸崖下,
寂淨禪堂厭語喧。
正當我想入非非之時,一位二十五六歲漂亮豐潤的白皙女子,打完手機後,躡手躡足急匆匆地來到舍身崖欄杆邊,滿腹抑鬱地回望了我一眼,臉上掛著晶瀅的淚水。
她已經走到了最邊緣,隻須一步,她就沒命了。
她是來跳崖的?!
一想到此,我便嚇出了一身冷汗,三步並作兩步的跑上去,一把拽住她,將她拖到離崖邊有五米多遠的安全地帶。
她極力的想掙脫我,一邊哭著一邊向崖邊奔去。
我大聲說,我也是來尋死的,要死,咱兩一塊跳下去。
她被我的話一下子嚇住了。
楞了一會兒,她抱著我嚎啕大哭起來……
我極力安慰她,此情此境,成了絕望人同情絕望人,自殺人憐憫自殺人,可憐人憐惜可憐人了!
她稍微平靜下來了後,她告訴我,她姓賽,原在一家四星級賓館工作。新來的單身市長住在這家賓館的總統套房裏。市長自從認識她後,就驚訝天下竟有如此美貌的女子:天生麗質、氣質優雅、溫柔謙遜、一對深深的酒窩總是盛著甜甜的笑容,一雙會說話的大眼睛撩人心魂……她的音容笑貌令年輕風流的市長一見鍾情。
市長一直想把賽小姐從她的男朋友那兒“挖”過來做她的情人。
市長的條件很誘人:可以不讓她當服務員,調她到市政府秘書科當秘書,月薪由原來賓館的800元提升到現在當秘書的2000元,獎金另付。
賽小姐怦然心動,她以自己特有的精明,不會輕易答應市長占有她的要求。
她提出條件,讓市長將她的男友從鄉中學調入市教育局當科長。
市長答應了她的要求。
男友當上了科長後,男友同意了她暗地裏做市長的情人。
賽小姐結婚時,市長親自當主婚人,並贈送一輛價值十幾萬的小轎車作為賀禮。
賽小姐的妹妹比賽小姐更年輕更漂亮,原在一家夜總會做小姐。自從認識了市長之後,市長見她比姐姐更有姿色,嫵媚、嘴甜、性格大方、熱情如火,就將她安排在自己長住的酒店裏負責管理桑拿和總統套房樓層。她熟稔夜總會的秘道,畢竟是風月場中人,又在夜總會混了幾年,見過不少高官和富翁,經曆過多種場麵。所以,自從她當上了主管兼嗎咪之後,她物色了許多年輕漂亮的小姐,並要求“小姐們”更加大膽開放,滿足客人的任何要求,服務到位;並盡量為高官富豪們提供性服務。因為她有市長撐腰,所以生意日趨紅火。
賽小姐萬萬沒有料到市長一年後因貪汙受賄與生活靡爛,被省紀委“雙規”了。賽小姐也被丈夫無情地拋棄了。
姐妹倆聞訊自己也要接受審查的消息後,不得不落荒而逃。
賽小姐和妹妹一直處在被通緝之中,惶惶不可終日。
賽小姐遠道而來峨眉山,就是被逼迫得已經活無退路了,準備跳崖而亡,一死了之。
賽小姐說,她來峨眉山之前,已經雲遊過大同雲崗、洛陽龍門、敦煌莫高、天水麥積山四大石窟;遊過青藏、內蒙古、黃土、雲貴四大高原;遊過五台山、九華山、普陀山、峨眉山四大佛山。
這半年來,她日夜兼程,風餐露宿,一簞食,一瓢飲,處處無家處處家。用她的話說:竹杖芒鞋輕勝馬,大地山河一擔裝。
賽小姐傾吐完鬱積在胸中已久的苦悶後,心情漸漸高興了起來。她對我侃侃而談她擔驚受怕小心翼翼遊曆全國的一些風景名勝與民俗風情的經曆。
末了她傷心的慨歎:這世道,是專門供那些有權人和有錢人好活的,而平民百姓的日子卻越來越艱難,像我們這類出身貧民百姓的漂亮女子,曆來有幾個命運是順暢的?自古以來,紅顏總是多薄命!
為了勸導賽小姐不死,為了讓她早日去自首,我陪她到成都附近的青龍山、都江堰遊玩了三天,直到她有了好心情回家後,我才返回了武漢。
我能挽救一個行將死去的別人的生命,卻不能解脫我自己心已死的情結。
我懷著鬱悶的心情回到了武漢。
一天,我來到漢陽歸元寺,乞求神靈能保佑超度我、解脫我心已死的死結。
走進大門,隻見一副對聯:
到這裏不許你七顛八倒
入此門休管他五眼六通
大門裏麵大肚彌勒佛麵前香火頗為旺盛,跪拜者絡繹不絕。它身邊的對聯:
大肚能容容世間難容之事
慈顏常笑笑天下可笑之人
我不禁想起我走過的幾個名寺聖刹有關大肚彌勒佛的楹聯。
北京譚柘寺的對聯是:
大肚能容容天下難容之事
開口便笑笑世間可笑之人
山東濟南千佛寺彌勒佛堂的對聯是:
笑到幾時方合口
坐來無日不開懷
峨眉山洪椿坪的對聯是:
待己何妨真麵目
對人總要大肚皮
而廣東南華寺天王殿內彌勒佛龕前的對聯別具特色:
日日攜空布袋,少半無錢,卻剩個大肚空腸,不知眾檀越,信心時將何物供養;
年年坐冷山門,接張迎李,總見他歡天喜地,試問這頭陀,得意處有什麼來由?
我供奉完彌勒佛,來到觀音堂跪拜觀世音菩薩,假如哪一天我真的不在人世了,乞求她能長久地保佑我女兒平安幸福。
最後來到羅漢堂,當我數至第30樽羅漢“威德神尊者”,他背負著萬水千山的重壓,形神枯槁、滿麵淒楚、心靈抑鬱,預示著我一生不幸的命運。
走出羅漢堂,我靜靜地坐在寺中的林蔭處,真的不知道我的明天在哪裏,我還活著,但是我感到活著是多麼錐心痛苦啊!
回家路上,我一直在想,人的名利會隨著他(她)的道路變得越來越淡泊,淡泊到若有若無、淡泊到最後沒有了對生命的留戀、淡泊到極為在世而又極為入世,那麼,死亡對他(她)來說,就沒有了恐懼,沒有了末世情結。
一個人,對生活絕望,很容易轉化為對生命的遺恨。
歲月無痕,人心自知。一個健康的人,若不是身心被逼上絕境,靈與欲若不是被壓迫得走投無路,誰不留戀生命?誰不留戀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