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村的學校,大都是辦在舊時的祠堂或是廟宇中。細究起來,除了那祠堂和廟宇房屋寬敞之外,似乎還與幾千年來就有依托祠堂、廟宇辦學的老傳統有關。隻不過舊時的學校是附屬,時代變革之後,毀了神像,拆了靈位,於是,學校就堂而皇之、理所當然地入了正室。畢竟,辦學是一件為大眾服務的大善事,想必神也不會怪罪,祖先也不會怪罪。誰家裏沒有幾個小孩子呀?孩子能有個地方去讀書該是多好的事情!
我啟蒙的學校就辦在老家舊時的“熊家”祠堂。青磚灰瓦,依山而建。前後兩重,高低錯落,由一組高大的“天井”房和附屬的一個小四合院組成,顯得很是氣派。單從門前的那棵臉盆粗的老蠟樹來看,就知這祠堂存在已是很有了一些年月。我不知那個帶空地的小四合院是不是就是舊時辦學的地方,也不知是因為忌諱變革之後重提舊事,還是其他什麼別的原因,總之,當地的老人們從來就沒談起過,何況時間又過去了這麼多年,現在自然就更是無從得知了。
祠堂改成的學校,房多屋寬,還有結實的“走馬轉角樓”,遠遠望去,黑壓壓的一大片。這麼一大片房屋,進出也就一個大門和一個小後門。學生教室、老師寢室、廚房廁所全在其中。白天裏,孩子們在學校屋裏屋外跑進跑出,熱鬧非凡。孩子們放學回家之後,老師們將後門一拴,大門一掩,屋裏的人都在幹些什麼,外麵的人是一點都不知道。這樣一來,放學之後老師們的活動,就時常讓好奇的孩子們覺得很是神秘,無端地生出許多的猜想。
已記不清是讀三年級還是讀四年級的時候,學校來了個特別年輕的女老師——周老師。那時,周老師大約也就剛二十來歲,長得眉清目秀,圓圓的臉蛋,一笑倆酒窩,一雙長長的大辮子,走起路來,隨著腰身的扭動一甩一甩的,很是好看。加上穿戴又整潔,說話也嬌嫩,無論走到哪裏,總是很打人的眼。老家的大人們見了都說,這女伢子不光長得標致,還長得乖巧,又有文化,不知道將來要好事哪一個男伢子!話雖說得土,暗藏不住的卻是一種對周老師的無比喜歡!
——標致乖巧的女老師,大人們喜歡,小孩子們自然也喜歡!
那個時候,是絕對沒有什麼“粉絲”一說的。對於一個標致女人的喜愛和關注,男人女人、大人小孩,嘴上雖不說,但心裏麵卻是的的確確客觀存在的。正如現在漂亮的女明星,隔三岔五總是會有點什麼小“緋聞”鬧出來,周老師因為標致、因為乖巧、因為出眾,於是,很自然地就常在孩子們的中間多了一些小“說道”。“說道”皆緣於喜歡,就像如今的“粉絲”,總是希望自己的“偶像”永遠地完美,容不得他人丁點的染指。
周老師生得標致乖巧,又正值青春年少,少不了有年輕的男老師常圍著她打“轉轉”、套近乎。記得當時學校有個和周老師同帶一個班級的年輕男老師——楊老師,就和周老師走得特別的近,不論是教學,還是生活,時時處處都幫著她。那楊老師說起來也算是一表人才,吹拉彈唱,樣樣在行,隻是相貌沒有周老師那般地出眾,可孩子們私下裏還是覺得,真要是和周老師組合在一起,多少還是有點配不上。雖說他倆走得近,可在那個天天講革命的年月,能否最後發展成為那樣一種特殊關係,還真是有些不好說。即便那楊老師一廂情願,心裏有那個想法,周老師還未必有。想必那楊老師就是有了那個想法,也沒有那個膽兒敢說出來。沒把握的事情,一旦遭到拒絕,該是多丟人呀!說不定還會引出什麼事端來,自然還是不說穿的好!
沒想,擱在他倆中間的這層薄“窗戶紙”,後來,還是被流傳在孩子們中間的一個所謂“謠言”給一下捅破了。
那時學生放學,總是要先在學校裏按各自的路徑、方向排好隊,然後再一齊離校回家。先是有同學在一次放學排隊的時候,看到在台上值日整隊的周老師,英姿颯爽地喊著口令,楊老師在下麵賣力地幫助維護秩序,一唱一和,無意間記起不知是哪個同學對他說及過的一件小趣事,就悄悄地對身邊的同伴嘀咕了一句:聽說某某同學有次放學掃完地,到楊老師寢室去還掃帚,居然看見周老師躺在楊老師的床上!他倆到底啥關係呀?誰知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那同伴聽了先是一愣,後來一想,這事有意思呀!本來,孩子們對學生放學後,老師們都在幹些什麼就頗為好奇,現在無意中得來了個老師背地裏的小秘密,並且,還是一個特敏感的男女間的小秘密,頓時,就如同如今的“狗仔隊”,一下探得了女明星與男友的“最新消息”,於是變得異常興奮。等到老師剛一宣布放學,鑽出學校的大門,這邊說這話的同學還才分手,轉過身去,那話就已悄悄傳遞到了另一個人的耳中。結果,第二天早上再來到學校的時候,幾乎所有的孩子就全都知曉了這件事。孩子們再看到周老師、楊老師來了,就眨巴著眼睛,你望我一眼,我望你一眼,不是在背後努努嘴,就是背地裏伸出兩根手指成對一比畫,個個忍俊不禁,全都一臉的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