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風雨(1 / 2)

三更時分,風雨大作。

鬱霖和衣躺在榻上,輾轉難眠。黑暗中,他睜大了眼,靜靜地聽窗外劈啦作響的疾風勁雨傾天瀉地。自從主子她們離去,他便一直心神不寧,細細數著屋角滴答的更漏聲,心好像亦隨著它在跳動起伏。

突然又一道閃電劃過,鬱霖恍惚看見自己床前站著一個鬼魅般的黑色身形。他駭然大驚,猛地坐了起來,刹那間,眼前寒光一現,脖頸處已多了一把冰涼的物什。

“說,慕容琪在哪裏?”黑衣人陰沉的聲音附在耳側,如同來自地獄的陰司。

——慕容琪,那是誰?鬱霖茫然,一瞬間竟忘了害怕:“我不認識你說的那人!”

“少裝蒜,快說,否則……”利刃向前推進了幾分,觸上肌膚,冰得刺骨。

鬱霖咬緊了雙唇,強壓住心底的戰栗:“你說的那個名字,我真的沒聽過!”話剛說完,心頭忽地生出一個激靈,等等,這裏惟有一人是他不知道名姓的,慕容琪,莫非是……

“哼,不知道?無用之人留著作甚?”黑衣人冷笑一聲,顯然忍耐到了極限,揮起了一道寒光。

“慢著——”屏風後突然旋出一個流雲般的身影。由於光線太暗,鬱霖隻能識別出那是一個體態婀娜的年輕男子,他慢慢地走到他麵前,行動間如弱柳扶風,步步生蓮。

“門主?”拿刀挾持他的黑衣人不解地喚道。

鬱霖一驚,心中似乎有些了然,莫非此人是……

年輕男子捏住他的下顎,鬱霖的臉被迫仰起,黑暗中,隻見得兩點清波流轉,顧盼生姿。對方輕輕撫摸他的臉,柔聲問:“好孩子,告訴我那人去了哪裏?”溫婉親切的聲音,仿佛是情人在喁喁低語,鬱霖如沐春風,心神不由自主地蕩漾起來,實說道:“我不過是這裏伺候主子起居的小廝,你說的那人,我真的不知道。”

“小廝?”年輕男子一聲驚疑,“慕容琪一向潔身自好,從不讓男子近身三尺之內,你說你是她的貼身小廝?”捏住他下顎的手突然用力,先前還是溫柔噬骨的人,此刻竟像要把他捏碎一般。

鬱霖吃痛,霎時冷靜下來,警惕地盯著他。這時又是一道閃電劃過,他清楚地瞧見那人一身火紅大氅,眉目瀲灩,如同花期正盛的野罌粟,妖媚冶豔到了極點。

亮光過後,那人沉默地放開他,嗟歎一聲:“此等顏色,怪不得慕容琪會收在身邊了!”說罷,在他對麵坐下,閑適之態好似此處是自己的家裏一樣。

“門主,現下我們怎麼辦?”

“慕容琪不在,想必是得了消息趕到奉城去了,她能親身前往,可見身體已無大礙。不過,我們雖然撲了個空,但得了他……”那人停頓一下,轉而將目光定在他身上,傾身捋起他散在肩頭的一縷黑發,妖嬈一笑道,“好孩子,想不想知道在你家主子心中,你究竟占了幾分的位置呢?”

仿佛暗夜裏綻放的紅薔薇,那笑眼明明美極,鬱霖卻覺得如芒在背。

那人伸手封了他的穴道,挾了他欲要離開,此時木門竟驀地自動打開了。

逆著微弱的閃爍不定的電光,一個修長纖細的身影正堪堪站在門口,天神般與他們遙遙相對。

“羅門主大駕光臨,慕容有失遠迎了!”

淡漠清冽的聲音,鬱霖卻猶如聽到了天上的仙樂梵音,幾乎停滯了呼吸。

——是她回來了!

“嗬嗬,慕容小姐,自上次一別,叫封辰好生惦念,所以特地來探望您了!”羅封辰嫣然一笑,沉懨懨的笑音中帶著委屈,仿佛是對久別重逢的情人低訴著嗔怪和濃濃的相思,鬱霖聽在耳中,隻覺渾身酥軟無力,似飲了醇香綿厚的千年陳釀,醉意薄染。

“得您深夜造訪,慕容真是受寵若驚!”慕容琪淡淡笑道,眼中一片清明,“如今看到我安然無恙,羅門主是不是深感遺憾呢?”

“慕容小姐的話總是那般傷人!”羅封辰幽黑色的瞳仁微斂,似乎是霧氣籠罩的兩顆黑珍珠,無盡的風華魅態皆蘊藏在其中,他黯然一笑,“封辰對慕容小姐的心,小姐難道不知麽?”

溫情脈脈的話語,似癡心男兒在指責負情負義的薄幸女,直教人生出無限同情。可慕容琪卻麵露譏誚之色,冷漠道:“嗬嗬,羅門主的心在下可無福消受!”

“你還在怨我麽?”羅封辰黑亮的眸子染上了幾分苦澀,“也難怪……我也是一時情急才會那般對你,但是後來,你對刹門,對我所做的事……”微垂的雙眼驟然睜開,宛如兩把利刃直直盯著慕容琪,“封辰對小姐真心相待,可是,慕容小姐卻是好狠的心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