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您要當心。”趙強提醒。
“我不要緊。謝謝你。”
又是一次集中開會,蔡虹來到市委小會議室。他發現,今天與會者來得更早,都坐得整整齊齊,個個麵部嚴肅,高度緊張,就象大禍就要臨頭的樣子。
鄭天佐見蔡虹來了,就說:“蔡虹來了,我們開會吧。”
蔡虹驚訝地發現,鄭天佐在他的名子後麵沒有加“同誌”兩個字。而加“同誌”,這已是黨內的習慣。會議室的其他幹部都用異樣的眼光看著他。
鄭天佐顯然早有準備,他說:“我們的肅反運動,已經進行了半個多月了。大家學習文件,排查問題,檢舉揭發,進展順利,一些同誌檢舉揭發壞人壞事,起到了純潔黨的組織,健康黨的肌體的作用。但是,”他提高聲調:“有一些在我們黨內隱藏很深的階級異己分子,反革命分子,資產階級、國內外反動派安插在我們身邊的特務、內奸,還沒有揭露出來。現在時機已經成熟,我代表中江市黨委肅反工作領導組宣布,把反革命分子蔡虹揪出來。”
這時,早已準備好兩個戰士走到蔡虹身後。給蔡虹戴上了手烤。
蔡虹給這樣的突然襲擊驚呆了:“什麼,我是反革命?你這是信口雌黃。請你們說說,我怎麼是反革命?”
鄭天佐說:“你不要激動,等一會兒你就知道了。”他打開一份材料不急不慢地說:“我現在宣布反革命分子蔡虹罪行:蔡虹,男,上海市人,一九一零年出生,一九三七年混入革命隊伍,一九二八年鑽進共產黨內。先後當上了連長,營長,團長、後勤部長和副市長等職務。蔡虹出身剝削階級,是大資本家吳富樣的女婿。長期以來,蔡虹與資本家互相勾結,與大地主袁紹先臭味相投,與國民黨軍政官員稱兄道弟,與日本駐中江頭目吉野結成朋友,他是中江市黑社會青幫的把頭,長期混跡於日本占領區,國民黨統治區和流氓黑社會之中。在抗日戰爭時期,他與上海大資本家盛茂榮互相勾結,以招商引資為借口,為大資本家剝削我根據地的戰士、工人和農民提供方便。解放後,蔡虹多次提出資本家不剝削,工人就沒飯吃,農民要發家致富等等。他寫信給遠在美國的妻子吳夢遠,並以要求出國與妻子團聚為由,密謀叛逃投敵……”
他翻了翻麵前的材料說:“我這裏有充分的證據。他給遠在美國的妻子寫了一百多封信,被我公安機關全部截獲。不僅如此,曾經的侵華頭子,雙手沾滿了中國人民鮮血的日本侵略者吉野,給他來了一封信,還寄來了他們的一張合影。信中說蔡虹是他最佩服的中國人。”
眾人驚訝萬分。
鄭天佐說:“總之,蔡虹是個臭名昭著,罪大惡極的曆史反革命,國內外階級敵人隱藏在我們身邊的特務,中國共產黨和中國人民的最危險的敵人。為此,我代表中江市黨委肅反運動領導組,宣布對蔡虹進行逮捕,並對他的罪行進行進一步審查。帶下去。”
蔡虹憤怒地:“我抗議,這是政治陷害!”
蔡虹被警察粗暴地帶了下去。
蔡虹被關在牢房裏憤恨不平,他發瘋似地拉扯著鐵門,叫道:“這是陷害,我要抗議我,我要出去,我要申冤。”
年輕的士兵們不知道蔡虹是什麼來曆,覺得這個反革命分子太猖狂,應該給他一點厲害嚐嚐。”
士兵們手裏拿著木棒,劈頭蓋臉地向蔡虹打去。蔡虹一把把棒子奪去,痛心地說:“小同誌,你就是這樣對待一個身經百戰,出生入死的新四軍老戰士?”
士兵們笑了:“同誌,誰是你的同誌?你是反革命,是特務。象你這樣的壞人,就應該進行鎮壓,沒有什麼好客氣的。”
“鎮壓。”蔡虹一把把棒子搶過去,一用力折成兩截。
晚上,蔡虹被秘密轉移到監獄。通過長長的走廊,警察打開了一扇鐵門,這正是當年日本人關他的地方。蔡虹心裏想:“我和這個地方真是有緣。當年日本人把我關到這裏,現在是自已人把我關在這裏。”
裏麵很黑,牆邊有一個睡在地上的身影。警察說:“起來,好好替我看著這個罪犯。”
那個犯人起來了,他借著月光看了看蔡虹,突然哈哈大笑起來:“蔡虹,你怎麼來了?”
蔡虹感到奇怪:“你是誰?”
“你怎麼不認識我。”灰暗中的人說:“我是被你抓進來的人。”
“你是?”蔡虹定神看了看:“郭玉錦?你這個特務。”
郭玉錦說:“對,我是特務,可你怎麼也成了特務?白天有人告訴我,晚上要送來一個美蔣特務,與我為伍,我聽了還以為遇見了同仁,原來是你,真是想不到。蒼天有眼,我當年多次抓你抓不到,今天有人替我把你抓來,豈不莫大的諷刺?”
蔡虹不作聲,與這個國民黨特務有什麼好說的。與郭玉錦關在一起,是對他莫大的羞辱。
郭玉錦繼續說:“可是蔡虹,我們雖然是敵人,但我還是很佩服你。當年你一人在中江,為共產黨做了多少事?弄了多少藥材、彈藥、物資。給日本人、國民黨製造了多大的麻煩?你一個人瓦解了中江十幾萬的軍隊,張雲潮、孫俊傑、孫俊海、段誌平,還有廖開田,都被你收降了。你在我的屠刀下,救出一千多名共產黨人,你讓中江市不費一槍一彈,不死一個人,不毀一間房子,完整地回到共產黨手裏,你的貢獻真不小呀。但是現在怎麼樣?你被你們自已人關在這裏,和我成了一丘之貉。不僅如此,你的命運還不如我,我是長期監禁,留了一條命,或許今後還有大赦的機會。可是你,我聽監獄裏的人說,你已定性為反革命、特務,是死刑犯,過不了幾天,被你自已隊伍裏的人槍斃,想一想,你是多麼悲哀。我都為你心寒。象你這麼樣一個犖犖大才,真是生不逢時,明珠暗投啊。”
蔡虹怒斥:“閉了你的臭嘴,我們共產黨人的思想和你一樣嗎?再廢話我就對你不客氣。”蔡虹朝他揮了揮拳頭。
郭玉錦連忙服軟:“好好好,我知道你武功好,好漢不吃眼前虧。不說,不說了。”
但是,郭玉錦的話確實起了作用。他想,自己有可能不明不白地被槍斃。要是那樣,自已將沉冤百世,是人民的功臣還是人民的敵人?自已怎麼向黨和人民交待,怎麼向妻子交待,怎麼向自已的一生負責。不行,我得找組織去,找領導去。
第二天下午,監獄給郭玉錦放風,蔡虹也跟出去,走到天井院子裏。他趁看守不注意,縱身跳上了屋頂,絕塵而去。
監獄看守發現蔡虹跑了,滿街追捕,一時警報聲大作。
晚上,王福根在家裏,聽到有從敲門。他開門見是蔡虹,大吃一驚:“蔡副市長,你怎麼這個樣子?”
蔡虹進屋說:“老王,有人抓我,我沒有地方好躲,隻好到你這裏,你能讓我在地下室裏住一宿嗎?”
王福根還不知道蔡虹已被捕,他奇怪地問:“到底是怎麼啦?”
蔡虹問:“老王,你說,我是不是反革命,是美蔣特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