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六、蒙冤入獄(3 / 3)

“這是什麼話,這是誰說的?”

蔡虹說:“在肅反會議上他們說的,他們秘密地整了我的材料,不問事實,不容申辯,把一些罪名強加在我的身上,定我死刑,把我關起來了,要槍斃我。我不能這麼不明不白的背著這些個罪名死去,我要抗議,我要申辯,我要找領導。所以我從監獄裏逃了出來,警察在街上抓我,我沒有地方去,隻好到你這裏躲一躲。如果你認為我是個反革命,是美蔣特務,你就把我送到監獄裏去,如果你認為我不是,就讓我在你的地窖裏過一宿。”

王福根傻了:“蔡副市長,您怎麼是反革命、美蔣特務呢?您為革命出生入死,做過多大的貢獻!我王福根信得過您,您也該信得過我,就是刀架在我的脖子上,我也不相信您是反革命。你放心,在我這裏最安全。你進去躲著,我給你弄一點吃的。”

王福根搬開了水缸,蔡虹鑽進了地窖。

這時街上正在搜查,不一會警察敲王福根家的門。

王福根把水缸複位,走過來開門。

“有人來過嗎?”警察問。

“沒見到人。”

“我們要抓的,就是反革命、美蔣特務蔡虹。”警察說:“看到了蔡虹要及時向政府報告,要協助人民警察抓住他。如果包庇,以窩藏犯人,要連坐,處以重罪,知道嗎?”

“知道,知道。”王福根連忙說:“誰還會包庇壞人,這一點覺悟沒有嗎?”

“應該有這種覺悟,因為你是共產黨員,工人階級嘛。”

警察走了。王福根到廚房弄了一點吃的,然後搬開水缸,喊蔡虹上來吃飯。

吃飯時王福根問:“蔡副市長,你打算怎麼辦?”

“我要找領導,我要申訴。”

“是要申訴,這太冤了。”王福根也不平。

蔡虹說:“你能不能幫我把趙強找來,我要了解一下最近的情況。”

“行。”王福根出門去了。

不一會兒,王福根把趙強帶來了。

趙強一進門就說:“老板,肅反運動越鬧越大,抓捕的人越來越多。市直有一個單位二十幾個人,竟然抓了七八個反革命。農村也在抓人,有一個村莊,百十來個成年人,也抓了二十幾個反革命。都被繩子捆著帶走了,聽說槍斃了不少人。”

“簡單草菅人命。”

“還有一個重要情況,張雲潮被槍斃了。”

“什麼?!”蔡虹大為震驚。

“還有,譚市長在省裏被隔離審查了。”

“他有什麼問題?”

“他家庭成份高。”

“成份高能定罪?不是說‘出身不由已,道路可選擇嗎?’”

“沒有辦法,肅反工作組要出成績。聽說上麵有一個抓人和殺人指標。完不成任務要追究領導的責任,隻有向成份高的人身上攤了。”

“又是延安整風那一套。要趕快實行搶救運動。曾書記沒事吧?”

“曾書記還在省裏開會,雖然沒抓,但已沒有自由。”

“我要去見曾書記。”蔡虹說。

“曾書記會把你押回監獄的。”趙強提醒他。

蔡虹說:“隻要曾書記說真話,我就是被押回監獄,死了也值得。我現在隻要黨組織說句公道話。”

在省政府招待所裏,蔡虹找到曾世雄住的房間。他推門而入,見曾世雄坐在油燈下寫材料,看到蔡虹,他吃了一驚。

蔡虹一屁股坐到曾世雄麵前說:“政委,我被逮捕了,這一次不是日本鬼子和漢奸,不是國民黨特務,是我們共產黨自己,把我逮捕了,罪名是反革命,特務。這是鄭天佐他們陷害我,我要申訴,所以我逃出來了。我要來問一問曾書記,當年是不是組織上任命我當後勤部長,是不是組織上派我到敵占區,國統區搞地下工作的?我的工作做得怎麼樣?功勞不說,錯在哪裏?請首長作證,我是革命者,還是反革命?他們憑什麼逮捕我?憑什麼把我和國民黨特務郭玉錦關在一起?”

蔡虹一連串的問號,一肚子的委屈,吐完了,他看著曾世雄,要曾世雄表態,要曾世雄裁決。他等待,等待,等待。然而曾世雄不說話,他隻看了看蔡虹,眼神是那樣的陌生,好象與蔡虹不太熟悉,好象多年的上下級關係不是真實的。好象蔡虹所提的問題與已無關。蔡虹心裏一陣冷。

過了好一會兒,曾世雄終於說話:“蔡虹,(也不帶‘同誌’),你不應該逃出來,要正確對待組織的審查,把事情講清楚,相信組織會實事求是的對待每一個革命同誌,不放過一個壞人,也不冤枉一個好人。”

這話使蔡虹很不滿意,甚至感到痛心,蔡虹追問:“那我究竟是好人還是壞人,是革命者還是反革命?”蔡虹就是要他說出一句公道話。

然而曾世雄不正麵回答他,他說:“相信組織,相信群眾,相信政策。”

蔡虹追問:“政委,您應該是了解我的吧,您應該是相信我的吧?您能不能給我一個肯定的結論。”他說的話音帶有一種冤艾的情緒。

曾世雄揮一揮手製止了他繼續說下去,他說:“蔡虹,我們都一個樣,都要接受組織的審查。”

蔡虹還是不甘心,他進一步說:“說我和資本家,日本人,青紅幫、國黨勾結,您想一想當時不和他們打交道,能搞到後勤物資嗎?說我想叛國投敵。我到國外去和妻子團聚,這有什麼錯,難道公民就沒有出國的權力嗎?”

曾世雄再一次用手製止他,並且很害怕地看看窗外。

蔡虹停止了申訴。他看看政委桌子上的紙張,上麵有一行小字《關於我參加工作以來所犯錯誤曆史交待——曾世雄》。

蔡虹對曾世雄失望了:“對不起,老政委,我不應該來打攪您。”

曾世雄說:“蔡虹,什麼也不要說了,我們在一起工作的事已經過去,不提它了,現在問題是,我們都要正確對待組織的審查,你還是回到監獄去吧。”

“我知道該去什麼地方。”蔡虹站了起來。

曾世雄也站起來叮囑說:“不要說你到過我這裏。”

“我知道,我是不會連累您的。”蔡虹說:“老政委,我還要說一句,鄭天佐是您的下級,這個人您應該知道,他是革命隊伍中的一大禍害。”

曾世雄連忙恐懼的四下看看,說:“不要歸結為某個個人,肅反運動是毛主席、黨中央的戰略部署。”

“毛主席、黨中央要求他們不講實事求是?無辜傷害幹部,隨意抓人、槍斃人嗎?張雲潮已經槍斃了,他是我們黨派往敵人那邊去的,就同我是您派到敵占區工作一樣,我的政委。你在關鍵時刻不出來說一句公道話,我會象張雲潮一樣被槍斃的。”蔡虹發起了牢騷。

曾世雄連忙製止:“別說了,別說了。”他站起來送客,一麵驚恐不安地四下裏觀察有沒有人聽到。

火車在飛速行駛,隆隆的呼嘯聲象蔡虹的心情一樣不安、焦燥和悲憤,但還存有最後一線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