鞅,你說過永遠都陪著我的。可永遠是多遠?我要一個人走多遠,才能再次見到你?你知不知道,一個人的日子,好孤單,好孤單。你也會覺得孤單,對不對?
黑鷹不得不走到她的身邊,在她耳邊不忍地低聲說:“別這樣,大嫂,到時間了。”
葉落抓著棺木的手,突然收緊。雙眼瞪得更大,不敢眨一下。眨一下,就少看了他一眼,她舍不得。在心髒的位置,她聽到了騷動而絕望的聲音。
幾乎全仗著黑鷹的拉扯,葉落才勉強站起身。還沒完全站直,喉頭一陣難以抑製的腥鹹。在意識過來以前,一口血已經噴了出去,正灑在聶鞅的雙手上。指環在血色之下,不知道為什麼幽幽閃了下,像極了某人不忍離去的眼神。
不知道是誰的手,推著棺木,緩緩地往這邊拉。木板摩擦的聲音,一時間沉悶如雷,撞在心頭上。
葉落握緊了拳頭,想要衝過去。可是,已經被抽幹了最後的一絲力氣。隻能看著那張臉那熟悉的容顏,一點一點,被蓋上。然後,什麼都看不見。
“再見。我的愛人。”她在心裏默默說著,有一口殷紅的液體噴在棺木上,人緩緩地往後倒下。
“大嫂——”
遺體火化的第二天,殯儀館派專人將聶鞅的骨灰送到了他們的別墅。
葉落看著遞過的青瓷罐子,很久很久,才一點一點地伸開十指,一點一點地撫上罐子的表麵。然後,輕輕地抱住。輕輕地,搖一搖。這樣,能把你喚醒嗎?
我記得以前,隻要我夜裏動一下身子,你都會馬上醒過來,摟著我問:怎麼了?聲音低沉嘶啞,但是讓我安心。所以我總是更加往你的懷裏貼緊,下一秒便又身在輕盈的夢裏。
黑鷹以為,她隻是在找那戒指,於是掏出來遞給她。“殯儀館有規定,身上不能帶貴重物品,所以戒指給退回來了。”
葉落愣愣地看著手裏的罐子,連看都沒看他遞過來的東西。好一會,幽幽地自言自語說:“我隻是好奇,他的鐵石心腸,也能燒成灰嗎?”
你怎麼狠得下心,一個字,都不留給我?這幾十年的歲月,我怎麼數,才能數到盡頭?你曾經對我說,不讓我離開你。可現在,你又在做什麼?你什麼都沒說,一點準備也不給我,就這麼走了,就這麼走了……
所有的人都在心底無奈歎息著,眼睛怎麼也離不開大風裏那拚命挺直的背影。單薄,削瘦,卻依然挺直不動。很久很久,久到所有人都以為她已經化成了一鑽石像。
葉落在一陣冷風裏睜開眼,身邊死一般的寂靜。風打透了單薄的身子,衣服在身後呼啦啦地響,似乎在向她證明,背後隻是孤寂寒冷的,一片空氣而已。以後很多很多個疊在一起的日子,都隻有她一個人了,不管春夏秋冬,無論白天黑夜……
她等待的那個人,再也尋不著了。這個事實,讓她失手幾乎打碎了手裏的罐子。於是,她動了一下,將骨灰罐緊緊地抱在懷裏,緊緊地。失神地,抬起迷蒙的眼,被風吹得微微眯起,盡是茫然。
風好大,你是否也會覺得冷?
諾諾,被送到了葉父葉母那裏。諾大的別墅,除了下人偶爾走動的腳步聲,安靜得嚇人。
葉落沒有將骨灰罐供奉起來,而是放在了床上,放在了聶鞅原來睡的位置。白天,她靠在床頭,就這麼一動不動地看著它。夜裏,她緊緊地將它抱在懷裏,想象著曾經被人從背後緊緊地抱住的溫暖。可是此刻的懷裏,隻有冰冷。
葉落發現,她對自己的身體和情緒失去了控製。她不吃不喝,也不睡。在大家的勸慰下,她很努力地吃東西,但是總是一吃進嘴裏就吐出來。就連喝水,她也會吐。有時候喝進去的是白色的牛奶,吐出來時卻帶了殷紅色。眼睛周圍的神經似乎也壞死了,怎麼也閉不上眼睛。就這樣眨也不眨地睜著,不分日夜。
又過了半個月,黑鷹帶著律師上門。
葉落得到下人的報告,一步一步地,撫著扶梯走下來。中間,幾次踉蹌,看得所有人都膽戰心驚。
比起半個月前,她更加的單薄消瘦,仿佛一陣微風都能將她吹倒。可是所有的人,都無能為力。隻能這樣子看著,她走向一個更加糟糕的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