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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萋霞帶著兩歲的寶寶回到了日夜思念的家鄉,五年了,想當年從這裏走出去時,她還是個含苞待放的黃花姑娘,如今歸來時,卻已是個拖著女兒的黃臉婆了。五年的時間對深圳來說是日新月異,是騰飛是飛躍,但對家鄉來說,依然是貧窮,這裏的一切都還是老樣子,似乎耿萋霞並未曾離開,隻是打了個磕睡,醒來,河還是那條河,路還是那條路,田還是那些田,這更讓耿萋霞感到親切,恍惚自己又回到了無憂無虛的少女時代。唯一變化的,便是鄉親們的麵孔,昔日年輕的,烙上了歲月的印記;昔日年幼的,成熟了,陌生了;昔日年老的,或死去,或更蒼老。

耿萋霞和女兒剛一出現在村口,村裏一幫小孩子就好奇地跟上了她們,耿萋霞一個也不認識,但她卻很友好大方地把原本給寶寶準備的糖果餅幹拿出來分給他們,於是,這群小孩子呼朋引伴,不一會,更多的孩子從四麵八方湧出來,圍住了耿萋霞母女,起初寶寶看見陌生的小朋友們,覺得新鮮好玩,也顯得很高興,但當袋中的食品都被分光之後,沒得到食物的小孩子們便因不高興對她們母女亂扔亂罵,膽大一點的竟跑過來搶耿萋霞手中的包,耿萋霞本是好心,沒想到好心得不到好報,弄得自己和女兒寸步難行,而且,還把寶寶嚇哭了,她才後悔不該隨便亂送禮物的。

正當耿萋霞和女兒處在孩子們的包圍中左右為難時,哥哥聞聲跑出來接她們了,孩子們在哥哥的嗬斥聲中一轟而散,寶寶的哭聲卻止不住,她從沒見過這種陣式,實在是嚇壞了。說來也奇怪,哥哥抱起寶寶,寶寶立即就不哭了。

接著父母親也出來接女兒和小外孫女,聽說女兒沒死,父母親的病立即好了大半,“噌噌”地下床張羅準備了。左鄰右舍們也聞訊出來與耿萋霞打招呼,這個說,“霞兒,回來就好啊,你爸媽為你差點把命都丟了!”那個說,“霞兒,你爸媽想你想得慌,難得回來一趟,多住些時日啊!”耿萋霞一直點頭應著,眼淚在眶中打轉,她努力地忍著不讓它們落下來。

在家中落座後,一個年輕的少婦給耿萋霞端來一杯茶,她說“謝謝!”那少婦便紅了臉,母親笑著說,“一家人謝什麼,這是你嫂子!”耿萋霞把目光落在哥的身上,隻見哥也紅了臉笑著,她才注意到,哥哥的房門上貼了個大大的喜字,顏色已經很淡了。哥結婚了,她這個做妹妹的卻不知道,她趕忙站起來叫嫂子。嫂子原來是個快言快語之人,她拉著耿萋霞坐下:“妹子你跟我客氣什麼?我嫁到耿家都快一年了!現在你是客我是主,該我對你客氣才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耿萋霞心頭掠過一絲蒼涼,這個家,從真正意義上來說,隻能是她的娘家,她隻是一個回娘家的過客,卻不再是昔日那個在這個家裏稱王稱霸的小公主了。

以前,除了父母,哥哥最親的便是耿萋霞這個妹妹,可現在,哥哥最親的是她的嫂子,這一點耿萋霞回來後才意識到,所以原本滿腹要對哥哥傾訴的心事,也擱在了肚裏自己消化了。從回來後,她還沒有跟哥哥單獨相處過一秒,哥哥是這個家的主心骨,忙裏忙外,隻有在飯桌上,才能和她聚在一起。

一家人團團圓圓、和和氣氣地過了一個春節。隨著節日氣氛的一天天淡去,父母對耿萋霞母女最初那份火熱的思念和掛念也一天天淡去,是的,人不可能天天都過節,也不可能天天都生活在夢想裏,最終,還是要回到現實,麵對現實。父母親終於開始無限擔憂地詢問耿萋霞,“你打算怎麼辦啊?這樣拖著一個女兒,能找到好人家嗎?唉——”自從韓嵐騙他們說耿萋霞死了後他們已經對韓嵐不再抱有任何幻想,但女兒總不能這樣帶著女兒過一輩子吧?他們又開始為女兒愁眉苦臉,比女兒當初找不到好工作更心焦。

耿萋霞也開始覺得她這樣老住在娘家不是辦法,首先是嫂子開始給臉色看了,每天都要故意說一些風涼話給她聽,什麼“哪個從深圳回來的沒有錢?她回來沒見她拿出一個子兒,哪有白吃白喝的?”嫂子是衝著哥哥說的,所以真正受氣的是哥哥,一邊是不幸的妹妹,一邊是勢利的妻子,他都不想傷害。然後是村裏人,一見她便問:“什麼時候回深圳啊?”或問寶寶,“你爸爸什麼時候來接你們啊?他是不是不要你們了?”最後便是父母親的長籲短歎,這一切都讓耿萋霞如坐針氈,她知道再住下去,嫂子總有一天會翻臉,而村裏人,也總有一天會用謠言將她淹沒,現在,已經有人叫寶寶是私生女了,還有人說耿萋霞在深圳是賣人肉的,根本就沒真跟誰結婚等等,要多難聽有多難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