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悲哀深埋在心底。
西遁路上,光緒帝對她表現出莫大的關心,常常用一種癡迷癲狂的目光注視著她,但她並非受寵若驚,而是恐懼不安。西安城中兩年的雲雲雨雨,更讓她驚夢迭生。這倒不是害怕隆裕皇後的妒意煞人,也不是想偃旗息鼓,是因為她太冷靜,因為她心裏非常明白:光緒把對妹妹的愛魂附到了她的身上。
光緒此番看到瑾妃被毒藥傷身,嗟歎不已。他是一個多愁善感的男人,又趕上這麼一個多愁善感的年月,雄心被野心吞噬,才氣被邪氣壓服,心理失衡,性格變態,成為一根未老先衰的木頭。
愛新覺羅·載恬,於同治二年六月二十六日子時,誕生在北京太平湖藩邸槐蔭齋。四年以後被召入宮中,繼承大統,成為大清王朝的第十一代皇帝——光緒皇帝。他早年的生活是幸福的,他在宮中與書籍為伴;書籍使他沉醉於種種幸福的遐想之中,他經常伴燈而眠,偕書而夢。《紅樓夢》中賈寶玉追求個性解放,《鏡花緣》中唐敖的敖遊四海,《西遊記》中孫悟空的叛逆之舉,《水滸傳》中花榮等人的取身成仁,都給他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象。他讀了《史記》《漢書》《資治通鑒》等史書,深深崇尚秦皇、漢武、唐宗、宋祖、成吉思汗、康熙等傑出帝王的雄才大略、豐功偉績,他也希望自己能與偕飛。他希望能遇到薑子牙、管仲、魏征、耶律楚材這樣的賢臣,輔佐自己幹一番偉業;或者能求到樂毅、孫武、孫臏、韓信、霍去病、楊業、嶽飛、徐達這樣的良將,能夠精忠報國,南征北戰,無往而不勝。
光緒的青少年生活除了讀書之外,就是玩耍。但他喜歡寂寞,總是獨自一人望著深寂的宮院和浩淼的雲空,自言自語。即使侍從不理他,他也毫不介意。他尤愛花鳥,即要畫它們,又要與它們說話,滿腹肺腑語,盡在花鳥中。然而童年的甜蜜,隨著時光的流逝而消失,青少年時期無拘無束的生活也逐漸被無窮無盡的苦惱所代替。
光緒帝的苦惱和不幸,是從娶皇後開始的。光緒六年,慈禧為年僅十歲的光緒選擇了未來的皇後葉赫氏,並送彩禮訂了婚。葉赫氏是慈禧的內侄女,慈禧指定她為皇後,光緒縱有滿腹淒苦,也隻能用沉默來表示抗議。
大婚之日,陽光燦爛,溫風習習。龐大的迎親儀仗隊簇擁著豔裝的葉赫氏,浩浩蕩蕩,莊嚴隆重,然而對光緒來說,是莫大的嘲笑和譏諷。洞房花燭夜,光緒即不召見皇後,也沒到皇後的正宮。
光緒成婚之後,他的師傅翁同龢被調任,翁先生在即將離開他之時,為他物色了一位有思想有才氣的美人,那就是珍妃。珍妃是廣州將軍長敘的次女,由於宮中各方力量的交熾和妥協,她與姐姐一同被選入宮,姐姐冊封瑾妃,她冊封珍妃。
珍妃天生麗質,才貌雙絕,再加上她在氣質上與光緒投契,因此光緒對她寵愛不已。珍妃不僅能在感情上撫慰光緒,而且在關鍵時刻還能助光緒一臂之力。國家處於危亡之秋,光緒身為一國之王,本想變法維新,富國強民,可是他苦於沒有實權。帝後之爭的結果,光緒連名義上的執政也被剝奪。他被送入孤島——中南海瀛台。瀛台的四麵環水,他長期幽居,失去自由。
光緒幽居之後,珍妃也被軟禁在太後身邊,成為籠中之鳥,直至庚子年間被奉旨推入枯井。
光緒正在愁思中嗟歎,在嗟歎中追思,忽見一個太監走進來,行色匆匆。
“尹教頭回來了嗎?”他著急地問。
太監搖搖頭,氣喘籲籲地說:“臨潼知縣夏良材說在觀風樓尋到解藥。”
“怎麼?有這等事,快帶朕去。”光緒救人心切,沒來得及多想,便隨這個太監出了瑤光樓,直奔觀風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