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芷妍這樣傷心,蘇蘇擁著她,心底深處隻覺得自己如此無用,不甘與淒楚湧上來,頓時覺得十分喪氣。想到自己以鬼女的身份出世後,隻過了不到半年的平靜,就開始了四處倉皇逃命的生活,被蘇氏撿到本以為自己劫難已過,卻又殺出一個道虛婆,不但侵蝕了她的記憶,還封住了她的妖氣,弄得她現在仍是一副女娃娃模樣,若不是芊眠出現……自己現在還一無所知。芊眠……芊眠?嗬嗬……好一個親妹妹,被人蒙騙卻不自知,還想將自己置之死地……芊眠啊芊眠,你可知道你傻得讓我傷心?出生後你我一直恓恓相偎,同生共死逃過那麼多次追捕,為何到最後,你卻來懷疑我?……
罷了,罷了……然而芊眠呀,我想你一定不會忘記,伊蘿島的祭司十年一輪,我們還剩下五年不到的時間,五年後不將閻羅神的鬼火還回去,我們將萬劫不複,永生永世墮為鬼怪……
不知是不是心有靈犀,遠在蘭漻國的芊眠此時也在想著同樣的問題——
我隻剩五年的時間了……
芊眠一身湖藍長裙躺在一張烏黑如漆的大蒲團上,陰柔的長發散了滿地,梵瀾玉石嵌成的平滑地磚倒印出她的衣裙粼光閃爍,整個大殿隻有這寂靜的美豔。
芊眠微微含著雙眸,平緩的調整自己的呼吸。
偌大的浮華殿裏,隻有那玉梁高柱上的烏銀風鈴,時斷時續傳來輕輕的鈴聲——
叮鈴——叮鈴——
芊眠聽見了輕輕的腳步聲,她知道是教主,便微微將眼睛睜開。
一個穿著青黑色寬闊長袍的男子走近,男子臉上戴著一張沒有表情的白木麵具,泛著紫光的長發梳成一尾,靜靜站立在她旁邊看著她。
芊眠微微含目,眼裏有恭敬之意卻不便起身,隻說道:“教主,弟子已經調整好內息,請開始吧。”
教主查看了芊眠的四肢,便盤腿坐下,隻見他右手持一隻透明純淨的冰雕淨瓶,裏麵盛滿紅色的液體,他將這液體緩緩倒在芊眠的手臂、手腕、手心,又將芊眠的長裙撩起,全然沒有避嫌之意,似乎在他麵前的這嬌體隻是一具殘木而已,隨著他手中淨瓶的傾斜,紅色的液體在芊眠的膝蓋、腳腕、腳心處依次落下。
流淌在芊眠雪白肌膚上的血色液體如紅線一般將她的四肢纏繞起來,芊眠半擰著眉,閉上雙眸默默忍受著刺痛——這種痛比起曾經的四肢具殘,根本不足掛齒。
這些紅線一樣的液體將她的四肢越縛越緊,最後如蟲兒一樣鑽進她四肢的血肉裏……
那痛楚更加劇烈,瞬間卻又平息。
芊眠輕籲了一口氣,慢慢坐起來,整理了衣裙,對眼前的男子俯身單膝跪下,“謝教主。”
麵前的男子沒有言笑,聲音低沉冷傲,“這次你逾期了十多日,好在沒有太多打鬥,四肢損耗不大,下個月上藥之日你不要又耽擱了,回去休息吧。”
十歲那年,芊眠的四肢被斬,是眼前這個男子救了她,五年來雖然一直冷若冰霜,卻到底也對她不薄,悉心調教武藝,並且以奇門異術為她做出四肢,雖然是義肢,外表卻與真的沒有兩樣,隻是每個月都需要催藥入體使義肢猶如活體而非死物。
芊眠的腦海裏回憶著這五年來的點點滴滴——他可算得上是她的救命恩人,可算得上是她的再生父母,正因如此,這五年來她也一直在盡心盡力為佑靈教做事,他卻迷上了她身上帶著的半冊書……
芊眠心裏有一絲恍惚,眼前這個人,真的可信嗎?芊眠想起文殊那些話……
“怎麼?你還有事?”教主見芊眠跪在地上沒有回應,便開口問道。
“……弟子向教主請罪,這次無功而返是因為弟子疏忽,文殊為了我才會一人承擔下來。”
芊眠說完話,俯在地上等待教主的回答,教主卻一直沒有做聲,芊眠不禁抬頭看起,隻見那麵具微微一顫,接著聽見一個輕蔑的笑聲,“嗬嗬……”
“教主……請放了文殊吧,弟子願意承擔任何責罰。”回到陌虹離島後,她與文殊,以及靜女稟報了鬼女逃走這件事情,教主盛怒,當著眾堂弟子的麵,發令將文殊關進了水牢裏,到今天已經三天三夜。
“芊眠,你不要以為你們人在單雲,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麵具後麵的人聲音冷得徹骨,芊眠急忙低下頭去,“弟子知罪。”
“我說過要將他關足十天十夜,你以後不用再替他說情。”教主站起身,青黑色長袍拖曳滿地,寒光爍爍,他看向芊眠,忽然發笑,“嗬嗬,五年來我待你不薄啊,芊眠。”
“教主的恩情,弟子無以為報。”芊眠低頭回道。
“我參透半點玄機,隻想救你,你回來後卻對我一直心存芥蒂。你不要以為,文殊說過什麼,做過什麼,我全然不知。”
“教主?”芊眠眼神裏閃過驚慌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