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王的新宮殿的確很大,所以想要躲避一個人真的很容易。項羽已經好幾日不曾與範增見過麵了,盡管範增以年邁的身軀多次到軍政大廳外求見,但終是被項羽拒絕,剛開始,侍從們還能回稟說項王正在處理緊急軍務,幾次三番後,就連侍從都不耐煩了起來,直接就告訴範增,項王說了,不想見他。
“軍師,您這是何苦呢?”項伯看到這情況實在於心不忍上前勸說範增。
“我一定要見羽兒!”範增神色卻是異常的堅定的,他站在原地,柱著自己的拐杖就是不走。
“我說軍師,項王都說不見你了”守衛侍從雖然臉上笑著,心下卻也略帶了些不屑。
“我去吧!”項伯輕拍了下範增的肩膀,側身想要進去,卻立刻就被侍從攔了下來。
侍從回稟道“將軍,大王說了誰也不見”
“滾開”項伯連看他一眼的想法都欠奉,不顧侍從的阻攔徑直闖進了軍政大廳,項羽正在王座上喝茶,項伯邊走邊大聲稟報“大王,範軍師想要見你!”
項羽抬頭鑒貌辯色,以目代問。
項伯見項羽氣色不明,連忙行禮並補充道“我已勸他離去,他就是不走!”
項羽低頭押下一口溫熱的茶水,依然不答話,項伯站在軍政大廳裏不知道該怎麼辦,想要上前說話,卻又不知道說什麼,況且,自己一再說,項羽也隻是不答話,躊躇再三,終於歎氣拂袖出來。
範增竹杖芒鞋,一身布衣站在軍政廳外等著。
“怎麼樣?”倒是龍且,項莊等將領也得信前來,搶先一步問項伯。
項伯眼睛看著範增,欲言又止,隻能重重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也無辦法,同袍幾人也跟著不住歎息。
是日是夜,項羽一直避而不見,範增卻堅持地等著,由日站至夜,星光漫天,終於有一侍從衛兵上前,躬身請範增入軍政大廳謁見項羽。龍且等想要跟進去,卻被侍從攔在了外麵,隻
範增一人,柱杖自外蹣跚獨自進入。
項羽抬眼看見範增進來,再看見他體弱眼瞎,心下又想起他為項家立下之汗馬功勞,心中也著實不忍,眼睛於是看窗外,未有立刻正視於他。
範增緩緩上前,他眼睛已經看不見了,隻能依稀辨別項羽王座的方位,艱難地行了一禮“項王!”他不再喚項羽為羽兒,而改喚為項王,是知道時移世易,自己在項羽心中已經沒有了原本應該有的尊重位置。他頓了頓接著道“我們這些憑三寸不爛之舌縱橫戰場之人,對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在念兵書的第一天就學懂了!主公及項家對我一直禮敬有加,言聽計從,我們做謀士的還能期盼什麼?”他低頭輕笑聊以自嘲。
“今天主公接見我,足見君臣之情尚在,就這一念之仁,範增已然足夠﹗天下無不散之筵席,離別之際,無以為報,就送錦囊一個﹗倘若日後碰到危難,或可想起我這老兒,便可打開一看”說著範增就把枯瘦的手指放進自己的懷裏,掏出一個錦繡輝煌的錦囊,跟他身上樸素的衣服有著強烈的對比。
項羽不答話,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神色也有些不忍。
範增說罷把,再向前幾步,把那錦囊交向前去,見他行動不便,項羽便起了身,抬手把錦囊接到了自己手中,入手柔軟,錦線的萬字不到頭的花紋在燭光下,閃著秀美的光彩,項羽低頭看著這錦囊,不覺心中一軟,再抬頭時發現範增依然轉身離去。
“軍師!”望著他熟悉的背影,蒼老的身軀,項羽終於忍不住輕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