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裏其勞改農場二中隊的執勤現場會如期舉行。作訓股除李生周外,其餘三人坐了將近一天的車趕到農場。荒漠的夏日炎熱漫長而難熬,出城不久就一直是碎石子鋪成的路麵,顛上大半天,骨頭像散了架一般,第二天開現場會時,大家精神都不太振作,昨日的疲勞全寫在了臉上。
在現場觀摩時,杜參謀算是出了風頭,也充分顯示了他這個作訓參謀的素質。事情是在突然之間出現機會的,在觀看了二中隊的執勤正規化目標示意圖和控製室後,領導們上到中隊看守的兩個監獄哨位上查看了一番之後,新上任的政委突然向古股長提出一個問題,就是現在二中隊駐地所在的地理位置和周圍社會情況。古股長沒想到政委會這樣提問,一時答不上來。因為古股長上任後還沒顧上把這些東西記在心上,原來要這些數據情況時在作戰控製室查圖的,古股長沒料到政委會在現場提問,他的臉漲紅了才說我跑步去查。參謀長在一旁說了句東經北緯的大概度數。政委根本沒聽,政委鐵青著臉說:“已經晚了,如果真出現情況,現場給上級報告時再去查圖,上級得不到準確的數據和周圍情況就不能及時下命令,後果就不樂觀了。”
這時候,一直跟在最後麵的杜參謀抱拳跑步上前,一個立正,報告道:“報告政委,二中隊地理位置在東經77。28’至79。35’,北緯35。23’至40。38’之間,東臨塔克拉瑪大沙漠,西與塔爾拉勞改農場相鄰,南與葉爾羌河接壤,北靠托爾團場,全場管教幹部若幹人,看守分隊若幹人,勞改犯人若幹人,管教家屬若幹人,四周近距離全是戈壁灘,無一住戶。報告完畢。報告人,作訓參謀呂根明。”
杜參謀報告得具體而又在大眾場合符合保密規定。政委走過去拍了拍杜參謀的肩膀,讚許地光點頭沒說一句話。
杜參謀筆直地站著,心裏翻騰著,為有這麼一個表現機會而激動得全身發抖,他想這才是搞了七年作訓工作終於得到發揮的機會,體會了軍人臨戰~般的正規程序,每個能夠驕傲地完整地做完軍事程序的軍人都會激動的。
回到機關,古股長在給杜參謀說些解圍感激的話語時,杜參謀看到古股長臉上掛著極大的不舒服,杜參謀就用那種藏著深意的笑對著古股長笑了笑。在心裏,杜參謀曾把自己沒當上股長所受的一切壓抑全推到了古股長身上,把沒當上股長的失意變成了敵意,
他現在用微笑撫摸著古股長心裏的不舒服,他那天傍晚在城市外麵的河邊看到的天地不能完全和諧的那一刻是因為還有一絲光亮透過天幕的空隙切割開天與地的界限,得不到完全的完整。他想他當不上股長卻有股長的素質,你有當股長的機會卻沒有做股長的才能甚至連一個作訓參謀的才能也沒有,這才是我最滿意的。杜參謀想。這就是我能夠聊以自慰的最真實的見證。我呂根明和其他人一樣自己騙自己,真正也“阿Q”一回,要不,我受到心理和生理上的壓抑和精神壓力怎樣得到平衡呢?
杜參謀心裏踏實地回到家裏,晚上獨飲了一次酒。這在他的生活中是少有的,妻子奇怪地問他怎麼去了一趟荒涼的勞改農場回來卻豐富多了。杜參謀不正麵回答妻子的問題,直喝得內髒像外麵的夏日一樣灼燙時,在床上才給妻子講了事情的前前後後。妻子聽了並不怎麼激動,她隻說了句最現實的話:“就是再輝煌也沒當上股長,沒住上三室一廳的樓房。”
雖然杜參謀趁著酒興往妻子身上粘時,妻子沒以往那樣冷硬也沒嫌他喝了酒,可一接到實質,他就發現一個比什麼現實都要現實的問題——女兒在床那頭被驚醒了!女兒迷惑地看著他們。
杜參謀腦子裏就一片空白,全身涼得跟冰棍一樣,所有的激情都被八歲半的女兒用眼光驅散,害得妻子在被窩裏狠狠掐了他幾下,然後翻來覆去才睡著,杜參謀卻怎麼著也睡不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