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大舅48(1 / 3)

在地窩子洞房裏的新婚之夜

舅媽的心裏總還是有點想法的,不能生育的女人內心其實是很痛苦的,越不能生育,越看不上別人的孩子。當初舅媽嫁給大舅時,大舅已經抱養了周建新,有關大舅和抱養的這個孩子的親生母親之間的一些傳言,她也聽到了,也懷疑自己將嫁的人就是收養這個孩子的親生父親,可她沒有選擇的餘地,她像眾多姐妹一樣,是由組織分配給大舅的,她如果為了這個孩子的問題拒絕嫁給大舅,那麼她的覺悟就顯得太低了。舅媽還是嫁給了大舅,他們那時候的洞房是地窩子,真正的是洞中的房了。隻是在走進專門給他們新挖的地窩子裏,躺在地鋪上時,看著在牆跟已經睡著了的周建新,舅媽心裏一酸,眼淚就湧了出來,那種委屈感叫她不能控製自己,很壓抑地哭了起來。大舅不知是怎麼回事,一個勁地勸她不要哭,問她為什麼要哭。

舅媽哭得更厲害了。大舅被舅媽哭得沒法了,就說,你哭什麼哭?如果你嫌塔爾拉條件差,結婚住的是地窩子,哭一哭還說得過去,人一生就結一次婚,洞房在地洞裏,是有點傷心,可這都是暫時的,以後我們肯定會把這裏變成糧田,在這裏蓋上房子的。

大舅這樣勸著,舅媽還是哭。大舅一看這樣說還不行,舅媽的哭聲雖然壓抑著,可還是會傳出去的,大舅怕別人聽到舅媽的哭聲會以為他欺負她了,他煩躁地在地窩子裏走來走去,最後實在受不了了,就對舅媽說,你如果不想嫁我,就趁早說,現在還來得急,別這麼不明不白地哭個沒完,叫別人聽了還以為我把你咋了呢?

舅媽一聽,終於止住了哭聲,抬頭盯著大舅說道,我沒有說不願嫁你,隻是我覺得委屈得慌。

大舅說,你委屈什麼,大家都是這樣在地窩子裏結的婚。

我說的不是這個。舅媽說,我是說,這個孩子,就是周建新到底和你是什麼關係?

大舅才恍然大悟似地說,原來你是為這個才哭的,難怪呢,一個姑娘家,一過門就有個孩子,是夠委屈的。可我告訴你,這個孩子周建新是我抱養的,我和她是養父養女的關係。

舅媽聽大舅這麼輕描淡寫地一說,就把別人的傳言粉碎了,她不甘心,對大舅說,我不是嫌你收養了這個孩子,我隻是想弄清楚她是不是你的親生女兒?

這句話還沒有使大舅生氣,他想著人家一個大姑娘家嫁給他,問一下也不為過,他就回答道,孩子不是我親生的,她的母親死了,沒有人撫養,我是連長,我就撫養上了。

如果這時舅媽不再吭氣,這事就這麼著了,已經到了入洞房的地步了,就是把事情弄清楚,又能怎樣。可舅媽對別人的傳言還是有點信的,總覺得自己委屈,就更進一步說了一句,這句話給舅媽以後造成的損失是無法彌補了。

她語氣很硬地說道,別人都說這個孩子是你生的,誰知道你說給我的話是真是假呢?

大舅一聽,跳了起來,你也這麼認為?

舅媽如果這時給大舅解釋一下她聽到的傳言,也許大舅還不會生那麼大的氣,可舅媽沒有吭氣。沒有吭氣,就等於默認了自己的想法。

這下,大舅氣憤了,呼地衝過去,一把拉開了地窩子的門,這門是用樹枝綁紮起來,蒙了一層毛氈,用鐵絲固定在門框上的,大舅生氣用勁太大,一下就把門拉了下來,他把門往地下狠狠地一甩,怒吼道:你給我滾出去!

舅媽被這聲怒吼嚇愣了,半天沒緩過神來。

大舅又吼叫了一聲。他的吼聲驚醒了周建新,她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嚇得大哭起來。

舅媽這才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全身的血液頓時凝固了一般,整個心髒都停止跳動,這麼一驚,她明白事情弄複雜了,隨即想到了自己的過分,還有自己現在所處的環境和身份。這怎麼能滾出去呢?新婚之夜,叫丈夫趕出去,今後可怎麼活?舅媽愣怔了,嘴唇哆嗦著,想著解釋一下,做些補救,可她一時卻說不出完整的話來,就是能說出來的,也是前言不搭後語。

大舅沒有再吼叫,他過去抱起了大哭的周建新,走出了做為洞房的地窩子,在外麵的荒灘上坐了一夜。舅媽一個人孤伶伶地守在地窩子裏,度過了她的新婚之夜。從此,在她的一生中,有了對她不冷不熱的丈夫。

大舅找到了那個人

大舅從奎屯買了一張去烏魯木齊的火車票,一路沮喪地坐到了烏魯木齊時,已是第二天下午。大舅走出烏魯木齊火車站,先買了一個饢,邊付錢邊吃上了,他太餓了,一天一夜沒有吃一點東西,要不是他一直在受氣,他早就支撐不住了,可就是他從家裏出來後,一直處於不順心之中,所以他的肚子基本上都讓氣憤給喂飽了。終於到了烏魯木齊,大舅抬頭認真看過了車站頂上的四個大字,認準這次不會再出錯了,才寬了心,一個饢幾下就叫他吃完了,噎得他不斷地打著嗝,但他還是想再吃一個饢,就又是買了一個。這回因為有了墊底的,不是那麼餓了,大舅才邊吃邊看了看四周,他發現烏魯木齊就是烏魯木齊,火車站的高樓就高得數不清有多少層,想起昨晚看到的奎屯,真是沒法比。大舅隻是在心裏這麼稍微想了一下這個問題,他就想著要辦的事情來。烏魯木齊再好,對他來說沒有多大意義,他又不在這裏生活,管它好不好呢。況且他對這個城市這陣子正憎恨著呢,因為這個城市的繁華,而誘惑了不少團場的青年,使這些年輕人沒有了一點兵團人的秉性,放棄了先輩們開發出來的土地,到這個城市裏像樹葉似地漂蕩著,沒著沒落,還出了不少的事。大舅的養女周建新就是到這個城市裏來了後出的事,當然現在還不能說周建新出了事,在大舅還沒有把要辦的事辦成之前,他一直在心裏還不承認周建新算是出了事的,他還抱著一線希望,想把這事處理好,給周建新遠在黃土下的親娘一個交待,其實也是給自己一個交待。大舅知道,周建新有個什麼差錯,最受不了的其實就是他自己,他怎麼著也不能讓他這個惟一的女兒受到傷害。

大舅抱著這樣的心理,一邊吃著饢,一邊打聽著王朝公司所在的地方,在這個城市要找這麼一個公司是不容易的,幸好大舅來時弄清楚了王朝公司所在的具體地名。他按別人的指點乘車找到了團結路,可偌大的團結路,要找一個小小的王朝公司還比較難,直到半下午,大舅才找到了王朝公司的樓房,也找到了他要找的這個人。

這個人叫梅連強,大舅看到梅連強的第一眼,就覺得這個人不會像他想象的那樣難說話,也不是他想象的不是個東西,自從大舅從女兒周建新的嘴裏知道這個叫梅連強的人後,那陣子,他天天在電視裏播的那些通輯犯裏尋找梅連強這個名字。可眼前的這個梅連強,是一個文質彬彬的小夥子,看上去很有修養的樣子,大舅先前心裏的憤恨就減輕了不少,當時在心裏想,說不定這事還有辦好的可能呢,他對自己還有了充分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