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摩每天早上都會去後花園吸食天水,這個季節沒有露水,草葉上有一層薄薄的寒霜,它也吃得歡快。阿摩不喜歡親近別人,每天日未出時來到花園。今天花園裏卻多了一個人。那人一身青衣,在梅林裏徘徊,“狂歌走馬遍天涯,鬥酒黃雞處士家。逢君別有傷心在,且看寒梅未落花。”人人都說月耀國第一劍客柯錦繡是詩酒名士,狂傲不羈,卻很少有人見過他。見過他的人,都覺得他冷心冷麵,他自己也以為此生不會被誰羈絆。如果那夜不爬上江府牆頭,如果那日不曾遞帕吹笛,如果早一點去提親……太多的如果也隻能是如果。人生若隻如初見。
“六爺,”一個女子的聲音傳入梅林。柯錦昱回頭見是素玉,收斂心神,“嫂子也有雅興看梅花嗎?難道是大哥早起上朝,丟下了嫂子孤單,來此單相思?”素玉微微一笑,抬頭看著一樹的素心臘梅,眼中神色說不出的複雜,“我的相思將軍回來即可解,隻是六爺的相思誰來解呢?”柯錦繡雙眼微眯,歪著頭,嘴角掛著一抹邪笑,“嫂子此話何意?錦繡向來來去無牽掛,哪有什麼相思?”素玉笑得愈發嫵媚,華清池的溫泉水養得她的皮膚更加白皙,透著粉嫩,“六爺有何相思,要問此物方可知曉。”說著手一揚,赫然正是藍妖花根下的那把佩刀。
柯錦繡收起笑容,眼中一冷,“兄弟昨天把貼身匕首丟在這裏,故今日早起來此找尋,不想是嫂子拾了去。還請嫂子歸還兄弟。”素玉手指繞著鬢角秀發,望著他不作答。柯錦繡抱拳打個躬,“請嫂子還給兄弟吧,兄弟定忘不了嫂子的恩情。”素玉正待說話,遠遠過來一個人,正是素心。柯錦繡劈手拿過佩刀,一麵說道“嫂子這個人情,兄弟記著了”一麵轉身走遠了。
素玉看著他背影消失處,冷冷一笑,對上走來的素心,“阿姐好早!”素心臉上沒有表情,“你一向愛睡懶覺,怎麼今日起這麼早。”素玉笑答,“玉兒如今嫁做人婦,不比在家時,自然要恪守婦道,服侍夫君,再不得賴床了。”素心終於控製不住,衝她吼道,“為什麼?你為什麼要來這裏?難道在家鄉覓一個如意郎君,一生一世一雙人不好嗎?”素玉冷笑,“一生一世一雙人?阿姐醒醒吧!”說著拉著素心的胳膊走出花園。
“你幹什麼?你放開我!”素玉不說話強拉著素心走到書房,打開暗格,拿出兩幅卷軸擲在素心麵前。“這是什麼?”素心一麵問一麵打開其中一幅。她向來深居簡出,出去玩也是柯錦昱帶著她,回來之後就在幽藍閣陪著她,所以她從未出過書房。
素心打開卷軸,上麵畫著一個傾國傾城的美人,柔弱無骨,豐若有肌,正是素玉。素心心裏驚疑,又看落款,壬辰年十月廿日,江白石印。十月廿日?不正是父親來長安前的那段時間嗎?素心恍然,心中說不出什麼感覺,是父親,竟然是父親,是他把素玉送進府的。他為什麼要這樣做?素玉看見她的表情瞬息萬變,冷哼一聲,“吃驚吧,看看這個,更精彩呢!”說著打開第二個卷軸舉到素心麵前。畫中是一片蜜柚林,林中坐著一個八九歲的小女孩,抱著一個金黃的柚子,眼中滿是天真,小小的瓜子臉已然長成,美得如同天人。
“啊!”素心驚叫一聲,向後趔趄幾步。不用再看落款,她已明白了是怎麼回事。素玉冷笑,“阿姐果然聰慧。我們之所以會嫁進將軍府,完全是拜我們親愛的父親大人所賜啊。這樣大的手筆,阿姐不高興嗎?”素心欲哭無淚,她終於理解了新婚之夜柯錦昱那句“一見如故”是何含義。她突然覺得自己就像一個提線木偶,所有的人生軌跡都是別人預先安排好的。她想起娘親,那個一生都不能自主的苦命女人,為什麼,為什麼悲劇到她這裏還要重演?她捂著頭,踉踉蹌蹌跑出書房。
素玉“哈哈”大笑,笑得那麼用力,那麼久,笑到目光空洞,沒有焦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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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三更,彌補一下。看阿似如此努力,大家也要多多支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