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節 少年人的情緒(2 / 3)

事情很快就弄清楚了。原來是列夫不知道為什麼原因從幾丈高的窗台上麵跳了下去。他為什麼要做這樣的事情呢?原來,那段時間列夫特別渴望飛翔,並且執著地相信,人隻需坐在腳跟上,雙手把膝蓋抱緊,然後縱身從高處一躍,就可以像鳥兒一樣在空中自由自在地飛翔了。為了實施這一想法,並且要不受到任何人的阻止,他選擇了大家都去吃午飯的時間。他在房間裏磨磨蹭蹭,等大家都走了,他就悄悄地鑽進閣樓,打開窗戶,做完準備工作後就縱身一躍。當列夫重重地摔到地麵上的時候,廚娘剛好站在樓下的窗子前,她給眼前的情景嚇壞了,忙跑去告訴了仆役。當人們趕到院子裏,把他抬起來的時候,他已經不省人事了。幸而他跌得不重,隻是輕微的腦震蕩而已,在昏睡了16個小時之後,他又恢複正常了。

上麵的事情說明這時期列夫·托爾斯泰是易於激動的,富於想象力、敢想敢幹,而且天性相當乖僻。

當他還是一個小孩子的時候,他愛上了他父親的朋友伊斯連耶夫的女兒,並且由於嫉妒她和別人講話而把她從樓上的一個陽台上推了下去,結果使這個女孩子跛了很久。

還有一次,托爾斯泰家的孩子一起坐馬車到雅斯納亞·波良納去,在途中休息的時候,列夫下車步行。當馬車再出發的時候,他就跑起來,馬跑得很快,他也加快了速度,拚命地和馬賽跑,一直到他跑完了大約兩裏的路,馬車才追上他。等人們把列夫扶上車的時候,他大口地喘著氣,渾身都被汗濕透了,疲憊不堪。以後的生活,列夫雖然也時常生病,但身強體壯卻是他一生的特點,那些不具有他這樣健壯體魄的人,如果像他這樣浪費精力,恐怕要被累垮的。

這個別出心裁、古怪的孩子,不願意和別人一樣做事,在抽象思維方麵,正如其他很多方麵一樣,列夫顯然和別的孩子不一樣,甚至勝過成人。正像他在《少年》中一段話所描述的那樣:“難以相信在我少年時期,我最心愛的、經常思考的問題是什麼,經常是那麼不合於我的年齡和地位。但是在我看來,一個人的地位和道德之間的矛盾,正是他尋求真理的最可靠的標誌。”

有一次,他突然想到有關人生的意義和使命等抽象的問題,他不斷地問自己:“人為什麼活著?”“人類會不會幸福?怎樣才能獲得幸福?”他有時想:幸福並不依靠外因,而是要看人們和那個外因的關係;慣於忍受痛苦的人不會是不幸福的。為了使自己習慣於忍受苦難,他不顧異常的疼痛,手裏常常托著大字典,伸直胳臂,一次托5分鍾,最後完全筋疲力盡。他有時走到貯藏室裏,脫去上衣,用鞭子抽打自己的光脊背,痛得淚水不自覺地湧入眼眶。他做這一切是為了磨煉忍受寒冷、疼痛和其他痛苦的耐力。如果能做到這一切,列夫堅信,不幸就會遠遠躲開,幸福就會隨時降臨。

還有一次,列夫又猛然領悟到死亡不正在每小時每分鍾地召喚著人們嗎?人們應該早一點兒明白這個道理,隻有及時行樂才會幸福。為此,他拋棄了功課,什麼也不做,隻是躺在床上,一連三天看小說和吃蜜糖薑餅,以此作為享受,以致把最後幾個錢都花在買薑餅上了……

還有一天,列夫站在黑板前用粉筆畫著各種各樣的花紋,突然驚奇地想到,為什麼對稱是悅目的?什麼是對稱?他自己又回答道,這都是天賦的感覺。那麼這種感覺的基礎是什麼?難道生活中處處都是對稱的嗎?他又在黑板上畫了一個橢圓形,把這想象成生活;他從橢圓形的一邊把線一直拉到黑板邊上,這象征著永恒……

諸如此類,當時少年的列夫對這種推理極感興趣,常常在一張紙上塗來畫去,試圖把各種思緒形象地勾畫出來。他不僅常在踱步時推想各種抽象玄妙的問題,甚至在看到窗外一匹運水的馬時,也會把思想全力集中在馬的身上:這匹馬死後將轉世為什麼牲口呢?或者它能轉世成人嗎?有一次,列夫在桌前想心事的時候,米青卡從門前經過,對他笑了笑。米青卡的笑容使列夫明白,他所想的一切都是荒唐可笑的……

還有一點也很值得一提,有一個時期,列夫曾對懷疑主義極其癡迷神往,甚至處於一種瘋狂的狀態。他以為,除了他自己以外,宇宙間任何人任何事物都不存在,物體並非物體,而是意象,是在人注意它們的時候才顯現的;如果人不想它們時,意象就會立刻消失。有些時候,在這種觀念的影響下,列夫會迅速往旁邊看一下,希望突然在他不存在的地方抓住虛無。他對抽象思維的愛好,有時發展到了畸形的程度。有時列夫想到一件普普通通的事情,卻鑽牛角尖,不再考慮盤踞在頭腦裏的問題,而是思索究竟在想什麼。他問自己:我在想什麼?然後回答說:我在想我所想的事情。那麼現在我在想什麼?我在想我現在想的事情……這樣追究下去,頭腦很快就糊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