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節 大學生活(2 / 3)

列夫·托爾斯泰在大學讀書期間雖然學習成績不佳,但思想成熟得卻很快。這位渴求了解認識人生真諦的青年,一直在不斷地探求著。

1845年,列夫在喀山貴族女校校長紮高斯金娜的家裏結識了德米特裏·季雅科夫。他們很快結下了深厚的友誼。季雅科夫比列夫年長5歲,但年齡的差距並沒有影響到他們的友誼。誰在剛剛開始獨立生活的青年時代不希望有一位忠實可靠、可以傾吐心緒的朋友呢?朋友可以分享快樂、分擔痛苦、相互勉勵,使彼此都走上更高的階段。朋友實在是人生不可缺少的組成部分,沒有朋友的人生無異於墳墓。

季雅科夫長得並不好看,一雙灰色的小眼睛、低平的前額、四肢不勻稱。他身上美的地方隻有魁偉的身材、鮮嫩的臉龐和漂亮的牙齒。但他的炯炯有神的眼睛和時而嚴肅時而歡樂的富於變化的表情,他特有的充沛的精力,使列夫深深地傾慕於他。

季雅科夫又很怕羞,一點小事就會使他麵紅耳赤,但他的羞澀和別人不一樣。他的臉越紅,他的神情就越果斷,仿佛在心中戰勝羞怯似的。他和別人談話的時候,從來不喜歡談論女人,如果有人暗示他愛上了某一位姑娘,他就會勃然大怒……他這種獨特的談吐儀表,使列夫在和他初次見麵時就發現他們之間有許多相似之處,為此很快對他產生了友好的感情。托爾斯泰對季雅科夫產生了一種近乎崇拜的感情,愛他勝過世上的一切,稱他為“奇異的米佳”。季雅科夫所說的一切,他都認為是至真至純的東西,深深地銘記在心裏。他們的心靈是那麼和諧,一個人隻要在心弦上輕輕一彈,就會在另一個人的心中發生共鳴。正是因為這些在談話時觸發的各種心弦的共鳴,他們才感到其樂無窮。他們都覺得,要交流內心的思想感情,僅僅有語言和時間是不夠的。

從此以後兩個年輕人隻要有機會單獨在一起,他們就會找一個舒適的角落議論起來,忘了一切,也不在意時間的流逝。他們談論未來的生活,談論藝術、公務、婚姻以及兒童教育等問題,從來沒想過這在別人看來簡直是一派胡言,但在兩個人看來這些是有趣的,是個人智慧的閃光。在青年時代,年輕人全部心力都向往著未來,而未來在希望和幻想的影響下具有種種迷人生動的光彩,因此能幻想未來的美好,就是青年人在特定的年齡階段所有的真正的幸福。在海闊天空的談話中,兩個人都深深地迷戀這樣的時刻,那時各種思想接踵而來,飛來飛去,越來越抽象玄妙,最後變成了一片模糊的東西,使人用言語無法表達,心裏想講的話,一旦從口中傾吐出來,就變成了另外的東西。但是在這種時刻,思想升騰得越來越高,變得無邊無際的,令人再也無法想下去了。

季雅科夫和托爾斯泰平等地相處,因為他們互相了解,互相尊重,但托爾斯泰情願服從他。在季雅科夫的影響下,托爾斯泰接受了他的思想傾向,這種傾向的實質就是熱烈崇拜美德的典範,相信人生的使命是不斷自我完善。這兩個朋友一致認為人類改邪歸正,消滅自身的一切罪惡是輕而易舉的事情,而自我完善接受一切美德,做個幸福的人,更是易如反掌。這些美好的思想以嶄新的精神啟示力進入列夫·托爾斯泰還單純的頭腦中,他明白了他以前浪費了多少美好的時光。於是,他決心立刻改掉壞習慣,實行這些思想,並發誓永不改變。但是,他的這種夢想是不是真的會實現呢?不能實現那又是誰的過錯呢?

托爾斯泰和季雅科夫的友好關係一直持續到1891年季雅科夫去世。當然,青年時期的那種狂熱情緒並沒有持續很長時間。後來他們都長大了,各自成了家,但依然保持親密的交往。托爾斯泰的第二個兒子伊裏亞出生以後,季雅科夫給他當了教父。托爾斯泰在自傳三部曲中的《少年》、《青年》中詳盡描繪了他與季雅科夫的友誼,隻是在那裏,他把季雅科夫改成了聶赫留道夫。後來,托爾斯泰的其他作品中也不斷出現聶赫留道夫這個人物,比如,在《支隊中的相遇》中,在《呂西納》中,在《複活》中,但這個名字是代表各種不同的人物。托爾斯泰也並沒讓他保留著同樣的生理上的容貌,聶赫留道夫在《射擊手日記》的末尾處是自殺的。這是托爾斯泰心目中他的各種化身,有時是最好的,有時是最壞的。

再說托爾斯泰回到故鄉雅斯那亞·波良納,他一方麵在慢慢地緩解大學第一學年考試給他帶來的苦惱;一方麵認真地回顧自己與季雅科夫的交往,對人生使命和意義等重大問題進行思考。他為了避開別人的幹擾和妨礙,一個人住在一個側樓裏,每天早晨4點鍾起床,自己照顧自己,不用仆役服侍。然後一個人靜思默想,對頭腦中出現的有生以來的各種印象、思想和欲望進行分析比較,企圖再一次完善對人生和宇宙的理解。每一個新的思想都能給他的生活照射出幸福的光輝。不管他以前犯過怎樣的錯誤,陷入了怎樣的迷惘,但經過他的分析和自省,在他麵前展現了道德完善的無限可能。他緊張的思想不停息地運動著,有時在夢中見到了偉大的真理,因而驚醒,欣喜若狂,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為了更好地更理智地思考人生、未來,為了使自己的頭腦更加清晰,托爾斯泰開始閱讀一些偉大哲學家的著作。這時期對他影響最深的是18世紀法國啟蒙主義哲學家讓·雅克·盧梭(1712—177?)。托爾斯泰閱讀了他的《懺悔錄》和《愛彌兒》。盧梭是一位資產階級啟蒙思想家,他要求個性解放,主張“天賦人權”,鼓吹“回歸自然”、“回歸自我”,通過自由、平等、博愛來進行社會改革。他熱情歌頌那種“粗樸的、然而卻是自然的”風尚和還沒被人類文明破壞的大自然。這種思想極符合當時托爾斯泰的思想情緒,他感到上流社會的歌舞升平的氣氛,是那麼的虛偽和矯揉造作,為此他幾乎失去了自己的純潔與自由,所以他極希望遠離塵世喧鬧,來過一種與大自然融為一體的、純樸簡潔的生活。於是他首先為自己設計了一件亞麻布長袍。這件袍子又肥又大,晚上可以當被蓋,白天穿在身上時把下擺折疊起來,用扣子係在裏麵。他經常穿著這件袍子,赤腳穿著布鞋在田莊裏散步,累的時候就躺在樹蔭下睡一會兒。即使會見客人時,他也不更換衣服,他認為隻要真誠、坦率對人就可以了,其他的所謂“禮貌”實在是不必要的,有時甚至是虛偽的。

雅斯那亞·波良納美麗的自然風光使托爾斯泰忘記了大學考試帶給他的不愉快,經過一個假期的思考,他決定在開學以後開始新的生活。他再也不願意在東方語言係學習了,因此,他向學校當局提出了申請。1845年8月他轉入法律係。在最初的幾個月裏,他不太念書,但在冬至以前他開始用功了,而且他這樣做時發現了一些樂趣。他對比較法律和刑法發生了興趣,關於死刑的討論更特別地吸引了他的注意。民法教授麥耶爾給了他一件使他專心致力的工作,這就是將孟德斯鳩的《法意》與葉卡捷琳娜二世《法典》作一比較。托爾斯泰得出的結論是,葉卡捷琳娜二世的《法典》裏麵混合了孟德斯鳩的法治思想和葉卡捷琳娜自己的專橫和自負,而《法典》給予葉卡特琳娜的聲望比它給予俄羅斯的好處要多得多。

但這種研究卻是他不等畢業就離開大學的主要原因。他對教授們講的課程不感興趣。他不論做什麼事總是熱情百倍地鑽進去。他讀過數不清的書,但總是在某一時期隻讀某一方麵的書。當他對一個題目發生了興趣時,他決不左顧右盼。他發現大學課程對於精通他想要懂得的問題實在是一個障礙。舊式教育已成為大學中各係共同的弊病,教學嚴重脫離實際,死板枯燥。教授們學究式的講授成了學生們的嘲笑對象,學生們根本學不到什麼實際的知識,聽課僅僅是履行一種義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