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號車明白。
3號車明白。
……
30號車明白。
……
在這條青藏線上,六月裏下雪都很正常。對老兵們來說,也都習以為常了。可對於頭一次上線執行任務的新兵們來說,雖然聽老兵們說過,但趕到八月裏下雪,還真是感到有些新鮮。
怕官兵們睡著了著涼,容易感冒。文團長通過對講機喊到:全體人員請注意,現在溫度太低,千萬不要睡著了,這樣感冒後容易引起肺氣腫,有生命危險。文團長想了想說,這樣吧,我給大家講個報告詞的故事,不是吹牛,保證你肯定笑出聲來:過去有個老兵,是個班長,在一個山溝裏當倉庫兵。這天,上麵來電話,說軍分區司令員要來他們這個點視察。作為班長,他感到很激動。準備了兩天,他練習了無數遍首長來後的報告詞,自認為完美無缺了。首長來的頭一天晚上,他興奮地一夜沒睡著覺。要知道,從他當兵,連團長還沒見過,這一下能見上司令員,他高興地甚至有些打哆嗦。第二天,天不爭氣地下起了小雨,他們以為首長不會來了,心裏不免有些泄氣。但首長還是如約來了,他集合好自己的十二個兵,跑上去向領導報告,沒想到地滑,剛喊出:報告司……就滑倒了,他紅著臉忙爬了起來,重新報告:報告斯大林同誌,不對,對不起,我的腦子有點斷路,報告司令員同誌,平陽倉庫第二排第六班全體官兵集合完畢,請您提示。
司令員和一行人都笑了,司令員並沒有批評他,還上來拍了拍他的肩膀,關切地問,沒摔著你吧。這個班長怕自己的表現,影響了首長對部隊的看法,眼淚不掙氣的流了下來。司令員上來給他擦了擦眼淚,小聲說,軍人可不能隨隨便便哭鼻子,請稍息。他緩過了勁,用力點了下頭,轉過身,向戰士隊前走去,司令員和隨行人員又都笑了,戰友們想笑不敢笑,又不能提醒他,一個個著急地皺緊了眉頭。原來他走正步走成了順拐,邁那隻腳抬起了那隻胳膊。司令員並沒有批評他,走到隊前說:戰友們,你們長年堅守在這兔子都不拉屎的山溝裏,默默地為國防事業做著貢獻,我代表組織上感謝你們。
還是這個班長,幾年後當上了排長,又遇上了一次上級領導來視察工作。這次他心不慌了,手也不哆嗦了。首長來後,他的動作幹淨利索,一招一勢有板有眼。他集合好隊伍,跑上首長麵前:報告首長,中國人民解放軍總後勤部直屬青藏兵站第三分部管理處,第五分隊第九黨支部,共產黨員趙玉庫,向您報告,請您指示。
這位領導也是新上任的,被他感染,也不知道怎麼回答了,他立正,回了個軍禮,回答到:是。
對講機裏傳來一陣陣戰友們開心的笑聲。
有戰士說,這故事肯定是團長瞎編的。
另一個戰士說,也是,生活中哪有這麼可樂的事情,是團長怕我們睡著了受涼,自己“創作”的吧。
團長哈哈一笑說:你們不信,才開始我也不信,這個人說是他自己的故事後,我才信了。你們猜,“創作”這個故事的人是誰?告訴你們吧,他就是原西寧的軍分區司令——我的老爹。
發表於2011、3《百花園》、2011、2《神劍》、2011、3《北京精短文學》
家 書
牽掛是一根線,思念是一張網。
這是二十年前的一個故事。那時我才十七歲,剛下學。跟援藏隊去西西格裏修公路。和我住同屋的有個老鄉大叔叫馬大山,背地裏我們都喊他馬大哈。西西格裏一年四季裏最不缺的是風沙,最少見的是綠色和女人。白天還好,大家壘石頭、填土,忙著幹活。到了夜裏,聽著蒙古包外呼呼的風聲,偶爾傳來幾聲瘮人的狼嗥。
那時通訊還不發達,就是發達了,電話也扯不到荒山野嶺去。
所以家信就成了我們築路工人盼望得到和寄托思念的唯一方式。雖然書信有時要在路上走兩個月,但那薄薄的紙片傳遞的卻是父子情、母子情、夫婦情、兄弟情。
馬大叔不會寫信,每每看見別人收到信後的喜悅表情,他總是躲到一邊去吸煙。出來有多半年了,那幾天看他心事重重的樣子,我也不知他怎麼了。這一段他對我特別的好,幹活時盡量讓我幹輕點的,吃飯時好幾次把菜撥給了我一些。
那一天晚上,他終於艱難地說出了心事。
“小不點,大叔求你點事。大叔沒文化,大叔老早就買好了筆、紙和信封。大叔求你給家寫封信,問問娃子上學怎麼樣,家裏沒事吧?”
“咳,就這點事,你怎麼不早說。我幫你寫,現在就寫,明天就寄走。想嬸子了吧?”我知道老馬為什麼這段對我這麼好了。
老馬的信寄出後,他又還原成了原來的老馬。幹活從不惜力氣,臉上也偶爾露出笑容。
過了一個月,又過了一個月。老馬的信還沒來,那天我主動提出,又幫老馬寫了封信。
過了些日子,又過了些日子。老馬家裏終於回信了。那天下午正幹著活,文書到工地上分發了來信。拿到信,老馬激動的把信封看了又看,用手摩擦著,隨後小心的放進衣兜裏。有人喊:“老馬,給大家念念。”老馬隻是臉紅了紅,並沒把信拿出來。
沒過一會,我去廁所,老馬也來了。在廁所外邊,他喊我:“小不點,你給我念念。”我接過信封,看筆跡肯定是他上小學三年級的兒子寫的。撕開後,我掏出一頁紙,他把信封拿過去,又用手去掏。內文和信封不是一種筆跡。內文象一年級小學生的字體。我認真看完內容,說:“不念了吧。”他緊張的湊上來:“怎麼了,怎麼了,信上寫的什麼。快給我念念,大叔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