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小英雄
在魯西南一個叫王山頭的地方,有一座人民英雄紀念碑,上麵刻著三百多位烈士的名字。這兒是市裏的青少年愛國主義教育基地,每年的清明節,各級學校都要組織學生來給烈士掃墓,緬懷他們的豐功偉績。
向烈士們三鞠躬後,學生們一個個默念著碑上的名字,特別是看到最後的那三個口時,學生們的眼光總要在那多停留一會。
除了一年級的學生不知道,大家無數次聽老師講過那個小英雄的故事:犧牲前,他是縣武裝大隊的通信員,才14歲,別看他年齡小,已參加革命工作三年了。11歲那年,在日本鬼子的一次掃蕩中,他的父母都被敵人殺害了。他流浪到縣裏,被縣大隊收留了。別人問他叫什麼,他不說,由於他跑得快,有人喊他小兔子,見他不反感,大家就都這樣叫了起來。
他不但跑得快,彈弓射得好,人也很機靈。由於他長得很瘦小,不易引起敵人的注意。不久後,縣大隊就開始安排他去給下邊的小分隊送信。他有時把信放在鞋裏,有時放在挎的籃子裏的東西中,每次都能順利送達。
這天,有一封重要的信件需要送到謝莊片區去,走時,政委再三叮嚀,小兔子,這次的信很重要,一定不要出什麼事,無論如何,千萬不要讓信落到敵人的手裏。
小兔子使勁點了點頭,就上路了。他路上想,政委說這次的信這麼重要,我放哪兒保險些呢。他思來想去,想出了一個好主意。
他走小路走地堰,不向大路跟前去。才開始他走得比較順利,心裏高興地想,政委能把這麼重要的任務交給自己,一定要想盡一切辦法,把信安全地送到目的地去,絕不能辜負了組織上對自己的信任。
正這樣想著,前麵竄出來了三個二鬼子,他心裏一緊,向另一邊走去。那三個二鬼子喊他,小孩,站住,老子有話問你。他裝著沒聽見,自顧向前走。有個二鬼子喊,再不停下,老子開槍了,說著端槍向天打了一槍。小兔子停下了腳步,三個穿黃皮的二鬼子氣喘籲籲地跑了上來,一個長得很瘦的偽軍瞪著他問,你是個小八路吧。他抬起頭,掃了三個二鬼子一眼,搖了搖頭。另一個二鬼子說,是個他媽的小啞巴。那個很瘦的二鬼子說,什麼他媽小啞巴,他是裝的,肯定是個小探子或送信的。把他帶回去,交給皇軍好好審審。
路上,一個二鬼子突然發現,小兔子嘴在不停地動,他大喊,這臭小子嘴裏有東西,他在吃東西。你小東西吃的什麼,快,吐出來。
另外兩個二鬼子也趕緊湊上來說,快,快吐出來。
壞了,他吞下去了。
他媽的,他消滅了罪證。
三個人開始上來對他拳打腳踢。
打夠了,見他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三個人開始商量如何處置他。帶回去,皇軍肯定罵我們無能,讓他把罪證毀滅了。三個人思來想去,最後還是把小兔子扔下走了。
昏迷中的他,回到了自己的家,父親用手掌摸著他的頭說,你小子,這些日子跑那兒去了,一家人到處找也找不到你。母親則一把把他摟在懷裏,哭著說,我的親兒,娘想死你了,你終於回來了,自己在外邊受了不少罪吧。娘的淚水滴在他的臉上,他感覺涼涼的,很舒服,很受用……
當他被雨水慢慢澆醒。他忍著疼痛,艱難地坐了起來。想了想剛才發生的一切,嘴角上露出了一絲淺淺地笑容。
回到縣大隊,知道情報沒有泄露出去,同誌們都誇他是好樣的,政委狠狠地表揚了他。趕緊讓醫生給他治傷,讓飲事班給他做好吃的。
但孩子畢竟是孩子,一次他路過周莊東邊的碉堡時,躲在一個角落裏,掏出自己的彈弓,向一個站崗的日本鬼子瞄準,他射出石子的瞬間,那個日本鬼子也發現了他,槍響的同時,那個日本鬼子的一個眼珠子冒了出來,鮮血四濺,那一刻,小兔子也應聲倒下。
解放後,為英雄立碑時,政委交待,一定不要忘了小兔子。但工作人員翻閱檔案,關於小兔子的生平,隻找到了這樣幾行字:小兔子,真名不詳,11歲參加革命工作,15歲犧牲。工作中機智勇敢,膽大心細,上傳下達了很多重要情報,為玫瑰之鄉的解放事業,做出了自己的貢獻。
要是在碑上刻上小兔子三個字,好像對英雄有些不尊重,工作組最後決定,小兔子的名字空著,就用口口口代替。
人們的心裏都記得很清楚,那三個口口口就是小英雄的名字。
2011、33期《語文導刊》、2012、3《漁陽文藝》
鎮館之寶
在一家民間最感人故事博物館裏,最顯要的位置擺放著一件不倫不類的東西:一個小黑色齒輪上綁著一把又舊又破的蒲扇,下麵的一個鐵疙瘩上拴有鏈條,好奇的觀眾湊近去看標牌上的小字:特製風扇。
看到人們疑惑的目光,解說員動情地說:別看它不起眼,它可見證過一段感人的人間大愛。
那是上世紀六十年代的事情,一個年輕婦女去上班的路上被拖拉機撞了,送到醫院時人已經快不行了,她懷有六個月大的孩子沒能保住。醫生當時讓她的丈夫在手術單上簽字時說,大人還救不救,這樣嚴重的情況,救過來也是廢人一個了。她丈夫沒一點猶豫,哽咽著說,救,醫生,你們一定要救活她,隻要她活著,她成什麼樣我都接受。經過醫生的努力,最後她的命雖然保住了,但卻成了植物人。
兩家的家人都生活在農村。
女方家的父母說:你還年輕,貪上這事你又拉了那麼多饑荒,小玉又沒能給你生下個一兒半女,你對她也算盡心了。她就這命,我們接她回去吧。
男方的父母說:親家,是這樣,過門一天,小玉也是我們老王家的媳婦了,誌同有工作,我們把小玉接回家養著。
男人說:大爺大娘,爹娘,你們都別說了,小玉留在城裏看病檢查什麼的方便些,廠子裏已經答應我了,給我一間宿舍,我們搬那兒去住,我隔一兩小時回去看看她,你們都放心吧,絕對舍不著她。
每天上班一兩個小時後,男人就趁休息的時間,跑回小屋喂她些水,和她說上幾句話,小玉,想我了嗎?小玉,等我一下了班,去給你買好吃的。雖然他知道,她什麼也聽不見,但他還是要說。
從早到晚,給她擦身子,換尿布,一天要給她日漸枯萎地雙腿和雙臂按摩六次,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次也沒減少過。冬天太陽好時,男人用自製的輪椅推她出去曬太陽,晚上用自己的身子給她取暖,夏天,小屋裏熱得像蒸籠,男人皺起了眉頭,他看著手裏的那把蒲扇,突然笑了。這是小玉結婚時帶來的,是她親手做的。老家流行這樣一首兒歌:“蒲扇本是一把草,河西姑娘編得好;若說不是無價寶,家家戶戶離不了”。小玉就是個河西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