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你身為長女，就應該為妹妹們做好榜樣，腰要挺直，站穩了！”
凝笙咬牙站穩，腿部的酸痛提醒著她已經站了半個時辰的事實，可即便如此她也不敢讓自己出一絲差錯，否則遭殃的就是她的小腿。
負責教導府中眾小姐禮儀的劉嬤嬤手製戒尺，眼睛片刻沒有離開過眼前站著的幾位小姑娘，她是上官家花重金請來的教養嬤嬤，聽說年輕的時候是服侍過太後的宮女，得到主子的恩典出宮之際已是老姑娘，於是她在京城購置了住所，當地的名門望族便有意請她教導年輕小姐們的禮儀規矩。也許是年歲漸大的緣故，這幾年她陸續拒絕了幾戶人家的邀請，一心在家安享晚年。之所以答應上官家的邀請，大概是念在與上官夫人，也就是凝笙已逝的生母白氏的交情上。
說到這裏，凝笙對那位無緣相見的白氏感到由衷的佩服，在她嫁入上官家的十二年裏，不僅能將家中內宅的大小事務處理妥當，還將內宅大權緊握在自己的手中。
由於白氏在婚後兩年沒能懷上孩子，為了鞏固自己正室的地位，權衡之下便將自己陪嫁的大丫頭朱氏給了丈夫作房裏人。這朱氏也是個爭氣的，不到半年就懷上了，白氏看在她是自小服侍自己的份上，又一直對主子忠心耿耿，倒也沒虧待她，在朱氏生下庶長子上官雲毅後就將其抬作姨娘。朱氏性情敦厚，為人老實本分，再加上大少爺又是養在白氏跟前，在府中倒也站住了腳。她還有一個女兒，今年剛滿九歲的三小姐上官凝筠。
作為母親，白氏為子女所作的打算實在不少。凝笙黯然，白氏之所以年輕早逝，恐怕也和平日裏操勞過度脫不了幹係。
“時辰到，各位請休息會兒吧。”劉嬤嬤的話剛說完，凝笙緊繃的神經在瞬間鬆弛，頓感整個人有些站不穩。侍立在一旁的芷蘭急忙上前扶住她，汀蘭用帕子為她拭汗。
凝笙緩了口氣，環顧四周，發現別人也不比她好到哪裏去。上官凝箐已經坐到椅子上了，臉色看上去不怎麼好，凝筠、凝簫和凝筱三個小的早就累得東倒西歪了，她們的貼身丫鬟都在忙著為主子們端茶送水，打扇納涼。
“小姐，喝口茶解解渴吧。”芷蘭已將茶點準備好，待她坐下後立即奉上。汀蘭也開始幫她按摩肩背，舒緩疲憊。
凝笙接過茶盞，心中暗暗叫苦：這才第一天就累成這樣，以後的日子可怎麼熬啊......
“劉嬤嬤的課向來嚴格，大姐姐可還堅持得住？”凝笙聞言望去，看到凝箐關切的麵孔。
實際上，學規矩的授課對象主要是凝笙和凝箐，她們倆的年齡較大，學得辛苦些。凝筠早慧，也能按照嬤嬤的吩咐來做。剩下兩個年幼的，劉嬤嬤采取的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寬鬆政策。這是自凝笙大病初愈後上的第一堂課，再加上“換芯”的緣故，難免會對此不適應。
凝笙笑了笑：“多謝二妹妹關心，我一切都好。”她輕吹了下杯中的茶，嫩綠的茶葉飄動，帶出一陣漣漪，“更何況劉嬤嬤教導得越嚴格，我們越要認真學，方能對得起嬤嬤的教導之恩不是？”
“那是自然。”凝箐柔聲答道，一雙秋水瞳中盛滿笑意，但沒有一絲到達眼底。
坐在遠處的劉嬤嬤不動聲色地撥弄著腕上的翡翠鐲子，她看上去似乎在想些什麼，眼中卻是一片清明。
正所謂男女有別，靖徽王朝更是遵循著男尊女卑的社會角色定式。男子可以通過多種方式展示自己在各個領域的才華，反觀女子，從閨閣少女到嫁作婦人這一生，都隻能活在一個固定的圈子裏，被它牢牢地禁錮著，一輩子也無法掙脫。
凝笙放下手裏的書，輕輕地揉著泛酸的眼角，上官家的女孩都需識文斷字，而她們必須熟讀的書籍，不外乎是《女誡》、《女訓》一類，皆屬教導女子注重德行，修身養性的讀物。
“但傷諸女方當適人，而不漸訓誨，不聞婦禮，懼失容它門，取恥宗族......”這字裏行間，無不透露著女子在封建社會的地位，以及對女性的各種行為要求。凝笙觸摸著它們，仿佛能感覺到那一道道束縛著自己的枷鎖，一片徹骨的冰涼。